上岸後大夥看顏白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想想也能釋然,李二並沒有把火藥這個東西告訴他們,就算說了,那也是極少的嫡係知道,就算知道,也沒感受過,他們想不出有多大威力。


    今日見到了,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所有人都明白顏白把大家叫來的意圖是什麽,這是陛下借用顏白的手給所有臣子的一次告誡,先前那一群賊人就是雞,顏白就是刀,自己等人就是猴!


    殺雞儆猴!


    “我猛不猛?”顏白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露出一個自認為很陽光的笑。


    李晦看著顏白囂張的樣子一言不發,看他模樣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其實李晦心裏有種想把顏白按在地上打一頓的衝動。


    因為他覺得這麽出風頭的事情顏白竟然沒有叫上他。


    不過他忍住了,因為現在不是時候,這裏的官員太多,自己也是官員,真要動手了,那就是給禦史送政績。


    人家巴不得官員之間打架呢,這樣年底“述職”的時候就有拿得出手的業績了。


    李晦沒說話,大兄顏師古卻走了過來,他看著顏白,眼神平靜至極。


    可顏白見了大兄這個樣子確實莫名地心慌,小腿肚子有些發顫,忍不住想要逃離,可雙腿卻牢牢釘在那兒,這感覺就跟嚴父訓斥犯錯的兒子一樣。


    “跟我回家!”


    顏師古對今日顏白的以身犯險有些難過。


    他已經和家裏的所有人都商量過,大家也同意了,所有人都認為這個家交給顏白是最合適的,善變又不迂腐的性子,就能很好地帶著這個家走下去。


    家裏所有人都認為顏白天生就具備了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能力,就如他把萬年縣官吏聚在一起一樣。


    何況這個家都姓顏,對顏白來說更加地輕鬆和容易。


    至於家族的風骨和堅守,那就交給顏善和顏昭甫來傳承吧,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一個家庭也是如此。


    顏白跟著大兄往家裏走,大兄的老馬是騎不成了,今兒很暴躁,大兄怕壞事兒,反正曲池坊就在曲江池邊上,走回去也要不了多久。


    大兄顏師古不說話,顏白更是忐忑,他是真的害怕回去跪祠堂。


    開始跪的時候不覺得,等過了一會兒那感覺真是要命,大兄又愛看書,一看就入迷,一入迷就容易忘事,也容易忘時間。


    上次上元日叛逆那事兒顏善在院子裏哭,沒有去衙門主事兒,大兄知道後直接就讓顏善跪祠堂了。


    結果大兄把這事兒給忘了,要不是老爺子睡眠淺,半夜醒來見祠堂有光,顏白估摸著顏善得跪一夜。


    就在顏白以為今兒可能要在祠堂過夜的時候,在家門口看到了剪刀內侍。


    剪刀內侍微微鞠躬:“內侍拜見顏中書,顏縣伯!”


    “內侍前來何事?”


    剪刀不怕的人很多,但怕的人很少,顏師古就是其中一個,他本就是玲瓏剔透之人,簡單的一句話他就聽出了顏中書有些不開心,聞言頭也不敢抬:“陛下喚顏縣伯進宮敘事!”


    顏師古背著手進了大門,踏過門檻後他頭也不回道:“顏墨色,宮裏事兒結束後自己回來跪祠堂反省自身,思,何謂君子,想明白後過來找我!”


    顏白聞言趕緊躬身:“大兄,我知道了!”


    “要不要進來換身衣服?”


    顏白搖搖頭:“暖幹了,已經暖幹了!”


    其實暖幹屁啊,找冷大姐做的大褲衩子還濕漉漉地貼在屁股上。


    顏白實在不敢進門,進去了說不定就跪下了,李二來找自己又沒旨意下達,大兄要是找借口推脫,以他博覽群書的本事,大兄,能找出一大堆理由。


    說不定李二聽了還會來一句:師古啊,朕受教了!


    瞅著顏白唯唯諾諾的樣子,剪刀心裏很是開心,先前被顏白暴打的怨氣一下子就消散了一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的,如此囂張跋扈的顏縣伯原來在他大兄麵前也慫得要死!


    看著大兄離去,顏白才敢直起腰抬起頭:“剪刀內侍,我警告你不要亂講話啊!”


    “咳咳,我是那樣的人嗎?快走吧,陛下等著呢!”


    顏白跟著剪刀進宮了。


    看著站在排水獸首上的一隻羊正低頭吃著石頭縫隙長出的綠草。


    可能看到來人了,片刻後羊抬起了頭,看著顏白,很自然地就拉出一串黑疙瘩。


    顏白覺得李二應該在和李承乾說話,也許是在考察李承乾的學業,也可能是父子二人在聊家常。


    摸了摸磚石,見還是溫熱的,顏白在宮衛不解的眼神中抱著石柱就坐到漢白玉做的圍欄上,溫熱傳來,顏白終於覺得襠部舒服了好多,終於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李承乾的羊齜牙咀嚼著嘴裏的草,那模樣似乎在嘲笑顏白的窘迫!


    片刻後一宮裝婦人從大殿側門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數名宮女,還有幾個彎腰躬行的內侍,顏白認不出這是哪位娘娘,也不敢貿然見禮,索性就站好,目不斜視,像宮衛一樣看著遠方。


    哪知那宮裝婦人看了一眼竟然掉過頭徑直走了過來。


    楊妃看著顏白,輕輕笑了笑:“顏縣伯,我們在顏家莊子見過麵的!”


    “臣,拜見貴妃娘娘!”顏白躬身行禮,眼前的這人是李恪的母親。


    “別瞎說,以後見我稱楊妃娘娘就可,切莫如今日一般加個“貴”字!”說著他看了一眼顏白:“漢王已經半月沒有書信往來,他在你那兒過得可好?”


    “老祖宗喜歡他喜歡的厲害,每日都會親自教導他半個時辰,其餘時間都私塾裏麵跟著無功先生,南山先生,還有陳老先生研究學問,漢王底子好,人又勤快,深得幾位先生喜愛,如今學問大有長進!”


    楊妃笑了笑:“縣伯說話也是喜歡撿著好的說,我可是聽說漢王在那兒可不止你說的這些呢?別忘了我與裴小娘子她娘是手帕之交。


    按禮她該叫我一聲姨母,漢王不給回信,我就隻能給小娘子去信了!”


    顏白尷尬地笑了笑:“臣說的都是每日的功課,當然閑暇之餘漢王也會下河摸魚,上山打獵,追雞逗狗,學人釀酒。


    如今養了七隻貓,前不久又養了一隻獵犬,莊子生活雖然清苦,漢王雖然黑了不少,但人也壯實了很多!”


    楊妃聞言這才點了點頭:“他不給我寫信就是嫌我太念叨,莊子生活雖然不如宮裏,但卻比宮裏更有趣,你休沐的時候回去一定要對老祖宗說,就說楊妃記得這份恩情。”


    顏白撓撓頭:“老爺子不愛聽這些,但臣一定把話會傳達到的。


    對了,漢王如今正在學蓋房子,他跟臣說,他想自己蓋一個小院子,等明年祭祖的時候您和陛下去那邊就不用住在行宮裏了,一家人可以像莊子百姓一樣住在自己的小家裏!”


    楊妃隻覺喉嚨裏像是塞進一塊石頭堵在那兒,眼眶微微泛紅,她猛地吸了口氣伸手從手腕摘下一個玉鐲子,用手帕包好,然後交給了身後的一名太監手裏:


    “這是我給小娘子的禮物,你回去的時候送給她!”


    簡單地說了幾句話,楊妃就離去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顏白仿佛看到了當日的李恪,都是那麽小心翼翼。


    李二應該忘了宮外有這麽一個人,或許是剪刀為了報仇故意的沒有及時傳達,天色已經黑透了,褲衩子都徹底地暖幹了,李二還沒有叫自己進去。


    蚊子圍著顏白嗡嗡直叫,它們也吸血也咬人,本來蚊子就多,當這隻沒有人管的傻羊來到身邊的時候,蚊子就多得有些恐怖了。


    顏白氣的直跺腳,吆喝了幾聲這家夥根本就不為所動。


    不知道這羊是囂張慣了還是活得不耐煩了,先是用頭頂,然後他不頂了,竟然去舔顏白的手。


    顏白聞了聞手,實在受不了那股子羊騷味,知道羊喜歡鹹的,可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舔手啊,在宮衛驚恐的眼神中顏白一把抓著羊角,跟提溜一袋垃圾一路拖著這羊,一直拖到台階下。


    “別來了,你再跟著我我讓你知道什麽是羊亡爺!別看太子喜歡你,可那也不代表我喜歡你,你再跟著我一刀捅死你……”


    一轉身顏白看到了李二和李承乾正看著自己,眼神深吸一口氣,這該死的羊來得可真是時候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唉,這被李二抓個正著,肯定會說沒有官儀!


    “這羊的確是很討厭,上次跑到了尚食局撞翻了鹽罐子,又吃了不少時蔬,要不是念在是太子從小養到大的,哪有命活到今兒!”


    說著看了顏白一眼:“事兒辦得不錯,太上皇那兒我也能交代”


    顏白沒有想到李二竟然也不喜歡,心裏鬆了口氣,聞言道:“還是有一些不美的!”


    李二揮手驅散宮衛,帶著李承乾也走下了台階:“如此看來你是知道一些的,不是朕不想查,而是不能,等朕完成降封宗室,削減封王之後……”


    李二冷哼一聲:“朕要讓眾臣和天下百姓親自看到什麽貞觀,看看什麽是,天地之道,貞觀者也!”


    霸氣側漏的李二有讓人心折的氣質,顏白忍不住都想鼓掌,可顏白覺得這樣霸氣的話在朝堂上說效果最好,如今這人就三個人,是怎麽做到不尷尬的,這時候李二突然看著顏白,笑道:


    “顏白,少府監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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