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是一件令人很不齒的事情。


    它就像是每個人的難言之隱一樣,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在,一旦你去想它了,他就像一個惡魔一樣總是在耳邊說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如今長樂王也是一樣的,他成了李二不願意去說的一個難言之隱,按國法他是長樂王,按宗族輩分他是李二的堂叔。


    長樂王在謠言才剛剛有些苗頭的時候就扛不住了,沒有選擇回長安證清白,也沒有等到還在路上的禦史。


    突然就選擇了舉兵反叛,口號是“誅秦王、清君側”!


    口號喊得振奮人心,拉齊了人馬就準備直撲長安,人馬還未出涼州就碰到了屈突通的大軍,長樂王根本就沒有和屈突通對戰的心思,直接調轉馬頭朝北而去,準備叛逃突厥,以圖後事!


    剛到突厥地域,就被自己的護衛給綁了,然後就被押送到了長安。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你我同宗同族,按輩分您是我族叔,有什麽您朕說就行了,為何要擅起兵鋒啊……”


    顏白沒有想到李二會哭,而且會哭得這麽厲害 。


    本想好好地看看李二哭的時候有沒有眼淚,但看到禮官那探照燈一樣來回掃視的眼光,隻好學著前麵前輩的模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惋惜地歎氣。


    長樂王梗著脖子沒說話,他已然知道自己的結果,他也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這次的朝會沒有拖延時間,李二很疲倦,揮揮手,在剪刀內侍的大嗓門中眾人神色各異的緩緩離開。


    這一次顏白故意留到最後,站在台階上,陽光雖然炙熱,但從這個角度往下看顏白也能發現美,顏色各異的朝服衣袂飄飄,每一道色彩就像晨光中的朝露,撕開這宮殿的厚重,攜著朝霞而來。


    老祖宗的審美真是超前絕後!


    河間郡王李孝恭看著抱手而立,一身得體淺緋官袍的顏白,眼底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向往和追憶,他背手走到顏白身邊順著顏白看著的方向看去,輕笑道:


    “大詩人,難不成此刻又能出名篇?”


    顏白想得入神,被走到身邊的李孝恭嚇了一大跳,聞言趕緊道:“李伯伯就莫要取笑我了,陛下都說我對他的安排不滿意,他壓著火兒準備教訓我呢!對了,崇義怎麽樣了?”


    李孝恭冷哼一聲,說道:“不怎麽樣,既然兩個人愛得不行,老夫又怎麽能不成人之美?


    我把那個妓子和那逆子關在了一起,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就一個月,一月後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還那麽的愛得不行。”


    顏白吞了吞口水。


    李孝恭看著顏白笑道:“怎麽?覺得老夫對自己的兒子也不講情麵?哼,你小子也是心思深沉之輩,也是聰明絕頂之人,覺得老夫這個法子如何?”


    顏白笑了笑,說道:“小子久坐衙門,閑暇之餘也看到不少夫妻之間和離的案宗,和離之家多是在完親後的三年。


    人之情感也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久而久之小子倒是發現這裏也有可追尋的蹤跡。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一年之鮮,二年之吵,三年之痛,五年之離,一段感情從開始的你儂我儂的甜蜜恩愛,到味同嚼蠟的平淡無味,都有跡可循!”


    李孝恭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們關在一起,一個月不夠?”


    顏白連忙擺手道:“伯父,話不能這麽說啊,我說的是我發現的規矩,我可沒說一個月不夠啊!”


    李孝恭對顏白的解釋嗤之以鼻,忽然自個在那兒發出了笑聲:“崇義雖然胡鬧,那也是我這個當老子的不好。


    世人說我李孝恭奢侈,後宅歌姬舞女眾多,我都沒開個好頭,崇義他自然也學了去!”


    顏白不明白李孝恭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些,但顏白感受得出來,他心裏其實很不舒服。


    作為對大唐立國功勳卓越之人,如今卻隻能屈身於禮部,因為武德末年揚州謀反之事,如今都貞觀了還被禦史死死地盯著。


    李孝恭看了看顏白:“走,陪我走走,一起出宮吧!!”


    顏白無法拒絕,隻好亦步亦趨地跟著。


    “知道陛下為什麽要削減王爵麽?”


    顏白點了點頭,回道:“知道一些,但是又不全,名不正則言不順,陛下要準備做這事兒,那就必須師出有名!”


    李孝恭點了點頭:“從武德一年開始,也是戰亂最多的時期,宗室裏立功的人比較多,太上皇要封的官就很多。


    官多,封出去的地就多,你看看長安城周邊,這萬畝的良田,又有哪個是屬於百姓的呢?


    十羊九牧的情況就出現了。


    陛下如今做的就是精簡官員,他們都是功臣啊,肯定不願意,為了讓他們心服口服,就隻能拿自己族裏人開刀,原先是沒有借口,現在反叛了,這不是給了一個口子?


    今兒陛下就是給所有人做一個表率,無論誰開口,今兒長樂王都活不了,他的結果就隻能有一個…”


    河間郡王踢了踢磚縫的綠草:“一杯毒酒!”


    顏白歎了口氣:“我不該跟來的,這是陛下的家事兒,我一個外人聽著實在不好!”


    李孝恭歎了口氣:“要不是你家有不娶皇女的規定,陛下其實那時候倒是很有意思想把高陽公主賞給你,可惜啊…”


    李孝恭又歎了口氣:“裴老爺子喜歡你喜歡得緊,他找了陛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顏白被河間郡王的這話驚得一哆嗦,說得好聽些是尚公主,說得直白些就是入贅,完親後男方是要住在公主府的,最惡心的不單是夫妻關係,還是君臣關係。


    要是完婚後你不想那個啥,公主想要了,她以君臣關係命令你,你說你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去吧,你沒心情,也沒狀態。


    不去吧,你就是忤逆了君臣關係,那和抗旨沒有區別。


    曆史上房遺愛為什麽誣陷李恪,還不是高陽公主去陛下麵前狀告房遺直對自己無禮,這房遺愛為了活命效法紇幹承基,然後中了長孫無忌的下懷,好好的一個李恪在宮中被人活活的吊死。


    “裴老爺子救了我一命啊!”


    李孝恭笑著拍了拍顏白的腦袋:“好好準備吧小子,此件事了陛下就要對梁師都動手了,積極點,去混點功勞,以後能這麽容易獲取功勞的戰事不多了!”


    顏白撓了撓頭: “大兄說梁師都在隋末亂世裏根本比不了其他的草頭王,小子不解,他是如何存活到至今的?”


    “突厥!”


    見顏白恍然大悟的樣子,李孝恭想了想說道:“你那未過門婦人的親戚來了,裴宣機是個老實人,沒有繼承裴老爺子的鬼蜮心思,他們又和太上皇最愛的妃子張婕妤是至親。


    裴茹無父無母,他們來就是為了裴弘大老爺子給裴茹留下的部分家產,小子,太上皇也牽扯進來了,陛下不會管的,你先想好怎麽應對吧!”


    顏白低下頭什麽都沒說,就是嘴角的笑有些滲人!


    李孝恭見顏白不說話,而且嘴角的笑還是那麽的惡心人,心頭一轉就知道顏白要做些什麽,趕緊道:“顏白不可,出了事誰也護不住你!”


    顏白抬起頭傻傻地笑了笑:“李伯伯你咋又亂說呢,小子可是屁都沒放一個啊!”


    李孝恭怒道:“你小子想什麽我該不知道,對了,我很好奇裴老爺子到底給你留了什麽,以至於裴小娘子母族的娘家人都這麽地覬覦?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說也無妨,我就是隨口一問!”


    顏白突然想起了老爺子,輕輕歎了口氣:“有什麽不能說的,老爺子在開皇年間到大業年間,經略西域那會兒搏了一些家業。


    時間過了多年也不知道那邊認不認了,所以老爺子臨走時交代我如果有機會就去看看,如果還在就權當是給未來我和裴茹孩子的禮物。


    如果不認了,就算了,過了一代人了,就當沒有了吧,如果不想去也就算了,就當什麽都沒有了,不曾擁有,也不用掛懷!”


    “別殺人!”李孝恭看著顏白認真道。


    “我咋會殺人呢,小子連個家仆都沒有,手底下就一個家臣外加三個仆役,想做也做不了啊!”


    李孝恭想了想,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說道:“裴宣機把這事兒給你說了?”


    顏白搖搖頭:“張家人給裴茹寫信了,說什麽幫我看家業,幫我看孩子,熱心得很呢!”


    兩人一直走到宮門口,李孝恭拍了拍顏白的肩膀,然後坐上了自己馬車,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掀開車窗道:


    “沒事兒多去找慧炬說說話,你的《將進酒》一下子把他心氣給打掉了一半兒!”


    顏白點了點頭:“我以後偷偷地作詩,然後說是老爺子給我的!”


    河間郡王笑了笑,搖了搖鈴鐺,馬車緩緩地離開。


    顏白從宮衛手裏接過小白的韁繩,臉色慢慢地陰沉下來,這宮裏的屁事真是多,都能跟太上皇扯上關係,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顏白騎上馬一路狂噴,一直跑回了曲池坊,顏善今日休沐,此刻正在喂貓,他見顏白回來,拍了拍手,笑道:“小叔,長樂王死了吧!”


    “明日,一杯毒酒!”


    顏善盯著顏白看了一會兒:“心思不定,又發生了什麽?”


    “圖謀嫁妝的人來了!”


    顏善麵色也變得沉重起來:“要馬場?要珠寶?還是那一批人?”


    “不止,他們還想要咱們家的釀酒,以及火藥,估計還想要裴老爺子留給我的那一批力量吧,河間郡王跟我說這是張婕妤的意思,可我覺得這應該是太上皇的意思!”


    顏善深吸一口氣:“看來他們還是不死心,心裏的草還是沒割完!”


    顏白笑了笑,悠然道:“大唐已經不需要太上皇了,再掙紮也沒有用,最後隻能越走越遠,被殺的人越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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