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白上火了!


    準確地說是上了大火,嘴角長了四個大大的火瘡,吃飯都張不開嘴,更別提去講課了,好在孩子們已經連續學了六天。


    跟顏昭甫說了聲,顏昭甫就抱著紙張跑出了院子,難受之餘家庭作業還是布置下去了。


    看著小七兒齜牙咧嘴緊皺眉頭的樣子,顏白覺得心情好了那麽一些。


    仙遊縣是個小縣,裏麵倒是有幾個大夫,可是這些大夫也是個半吊子,不光給人看病,也給畜生看病。


    他們被朱丁請來給顏白看了,每個人開的藥都不一樣,其中的一味藥是河裏的石頭砸碎了喝下去,這操作把大嫂驚住了,正在煎藥的伽羅聞聲就把藥給倒了。


    老朱也覺得這些大夫不靠譜,這樣的人怎麽能給縣伯治病呢,想了想,朱丁就出了門,在莊子喊了一嗓子,幾個壯漢跟著他朝著樓觀台走去。


    樓觀台在顏府的右側,約莫有十裏的山路,此地就是當年老子講經授道之地,據說老子《道德經》就是在這裏寫的然後贈予尹喜。


    曆代朝廷均曾相繼在尹喜故居樓觀台建廟立觀,但由於洪水浸襲,兵禍之災,就經台保存至今。


    但是那些精美的建築並沒有保存下來。


    武德三年,太上皇李淵帶著文武百官前來拜祭老君,並奉其為先祖,自稱自己是老君的後人,自此以後這裏每年都會有米帛供應。


    因此裏麵常年有不少的老道在這裏修行,他們大多數有官職在身,隸屬太史局。


    負責朝廷的天文和曆法的修訂。


    聽仙遊縣令說,每年不忙的時候這些道長會來,他們會看病醫人。


    沒有病人的時候會用道觀的米糧換取些鄉民在大山裏采摘的藥材,有的會運到宮裏去,有的會送到孫神仙那兒,仙遊縣令說他們之中應該會有人治病。


    老朱他們去了,道觀聽說來意之後很是在意,道觀的觀主李道長跟著朱丁就下山了,老朱看著走路仙氣飄飄的李道長,又看了看手中的橫刀,心裏不由得覺得這道士看著就是比光頭順眼。


    就這幹脆利落且不說那些雲裏霧裏的這個勁兒就很令人舒服,原本準備用強的,這些道士倒是很能明白事理嘛!


    “狀如湯火燒灼,疔頭呈黑靨,疔腫邊緣有皰漿,這明顯是心火過盛所致,顏縣伯我建議取督脈經穴為主,毫針刺用瀉法,休日一日多吃清淡,平心靜氣之後應該就無礙了!”


    說罷動手試針,紅得發黑的血液流出,腫脹的感覺慢慢消失,顏白頓時覺得舒服了很多。


    “好些了麽?”


    顏白點點頭,輕聲道:“好些了,不知道真人如何稱呼?”


    李道長趕緊起身拱手行禮,連稱不敢:“小道李淳風,鄉野小道一個,當不起真人,顏縣伯這麽說真是羞煞我也。”


    嗯?李淳風?


    顏白不由地打量起了李淳風,很年輕的一個小夥子,二十多歲,高高瘦瘦的,可能是山風吹得太多,臉上皮膚有些粗糙,有些皸裂。


    見顏白盯得時間有些久了,李淳風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顏白醒悟過來,趕緊道:“伽羅,給真人上茶!”


    “好的少爺!”


    李淳風頭一次坐椅子,難得這椅子有靠背還鋪著一層軟軟的墊子,相比讓人雙腿發脹發麻的跪坐。


    這新奇的物件和體驗讓李淳風覺得十分地舒服,同時他對於這個名動長安的不免又多了些好奇。


    “縣伯今後還是要注意,剛才看脈象您應該有舊傷還未痊愈,如今心火又盛,對身體的恢複更是如攔路虎,今後還是以平心靜氣好生靜養的最好!”


    李淳風品著淡茶,看著顏白輕聲地叮囑道。


    “唉!”顏白歎了口氣:“事務繁雜,缺少人手,心力交瘁之下心火難免就大了些!”


    就在這時,朱丁火急火燎地衝到了院子裏:“縣伯不好了,劉三兄弟和莊子裏人上山打獵因為一頭野豬事兒發生了糾紛,如今被山裏人給綁了,山裏下來人說要麽拿野豬換人,要麽就永遠找不到人!”


    顏白猛地站起身,所謂山民就是那些躲避戰亂躲在深山裏活命的人,說得好聽些叫山民,說得難聽些就是一群野人。


    納稅不聽召,村子互相通婚,自個兒名其名曰世外桃源,實則吃了上頓愁下頓的野人。


    脫離了人類世界,工具缺乏,沒有種子,沒有布匹,穿著獸皮在叢林亂竄,不是野人是什麽?


    匆匆走到莊子裏,卻見山裏下來的那個山民正在被大夥綁成一個大粽子,一群人手拿棍棒圍著他正在喝罵。


    要不是劉三現在下落不明,大夥投鼠忌器,這個家夥絕對會被當場打死。


    “縣伯來了,都讓一下,都讓一下……”場麵一靜,所有人自發地讓了一條路。


    顏白居高臨下看著這個麵部有些浮腫的漢子,說道:“我是他們的頭,有事兒對我說,老朱給他鬆綁!”


    “那頭山豬是我們發現了,我們都打傷它了,結果你們的人來了,趁著人多硬生生地搶了去,把肉還給我們,我們就放了他!”


    這漢子揉著胳膊看著顏白,說話中氣十足,看著他那雙手如竹根一樣的骨節,顏白斷定這個家夥是個高手。


    顏白無奈地歎了口氣,娘咧,為了一頭野豬來搏命,這山上的生活到底得多可憐。


    從去年開始到如今,這莊子裏家家戶戶房梁上都有百十斤野味掛在那兒,野兔子,野山羊多的吃不完。


    看了看他,顏白問道:“就算我現在給你,山路難走,你扛得回去嗎?”


    “這你不用管,扛不扛得回去那是我的事兒,你隻管給我就是!”


    “一百五十斤夠不夠?”


    “一百斤就夠了,多的算給你們的了!”漢子豪爽道。


    顏白揮揮手:“老朱,湊足一百五十斤肉給他,放他回去!”


    朱丁著急道:“縣伯,劉三還在他們手裏,放他回去了他們不放人咋辦?”


    “不放人?”顏白輕輕地笑了笑:“那我去調集大軍說山裏有叛逆,到時候就不是放人不放人的問題了,而是要死多少的問題了!”


    “你們找不到我們的!”這漢子不忿道。


    顏白覺得好笑:“我們人找不到,莊子裏的獵狗還找不到?再說了,居住的首要環境就是水,順著溪流走就是了,咋能找不呢?”


    說罷,顏白蹲下身子:“看你麵部浮腫,你們一定很少鹽,我猜你們也會下山換鹽!”


    “我想想啊!”顏白揉了揉嘴上的火丁:“這也太簡單了,要麽從寺廟裏換,要麽從道觀換,要麽從縣衙官吏那裏換。


    不過從縣衙換你們好像沒有那個膽子,逮住你們一個可以換兩吊子的大錢,所以我猜要麽是從寺廟,要麽是從道院!


    你們這答案就有了!”


    顏白笑了笑:“其實我就不用上山,我隻要在山底下把鹽守好,不出半年你們要麽拋棄老幼遷移去別處,要麽全部病死,就這兩條路可走,你說對嗎?”


    李淳風駭然地看著顏白,因為他知道,顏白說的是對的,而且給山民提供食鹽的就是他們道觀!


    漢子不說話因為顏白說的話沒有一點錯誤,費力地把野豬肉扛在肩膀上,努力掙紮了幾次也沒有站起身來。


    顏白搖了搖頭又說道:“我先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替你保管,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


    顏白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替我給你們村子管事的人帶句話,就說我宜壽縣伯邀請你們下山一起生活,土地自己開,房子自己造,三年不收租子,此外所有的一切依照國法,跟這裏所有人一個樣子!!”


    “呸,當官的沒有一個好人,最愛說一套做一套,要是真有好官我們哪裏用得著進山躲著你們!”


    顏白點了點頭:“這是你們的經曆我不反駁,但是你們可以信任我一次,因為我跟他們不一樣!”


    顏白突然換了個口氣:“告訴你們管事的,告訴他我姓顏,顏色的顏,如果他真的為你們所有人考慮,就該信我一次!”


    說罷轉過身對著老朱說道:“老朱麻煩找個人送他一程,把剩餘的肉放在山口就回來!”


    “我叫陳林!”漢子看著顏白突然道:“樹林的林!”


    所有人看著陳林扛著幾十斤豬肉進了山裏,滿莊子的人都是府兵出身且都殺過人,沒有人會覺得山裏的野人是個問題,根本就不害怕劉三兄弟會死。


    但如果劉三死了,那結果就隻有一個,穿戴整齊進山,犁個幾遍,到時候山民是真的沒有一條活路了。


    他們是府兵,平時是百姓,可治下一有匪徒盜患他們就是最殘忍的殺人機器。


    顏白看了看李淳風歉意道:“出了點事兒真不好意思,走,咱們繼續喝茶!”


    李淳風好奇道:“你就這麽斷定他們之中管事的人一定知道姓顏代表著什麽?這天底下姓顏的人這麽多,如果他們管事的沒有讀過書呢?”


    顏白笑了笑看著李淳風道:“智者才喜歡避世,沒有個學識過人他們在山裏麵真的活不下去的,而且我相信他們一定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所以試一試嘛,剛巧他們過得不好,剛巧我這裏有地沒有人,試一試讓彼此都多一個機會!”


    李淳風錯開顏白的眼神,笑道:“這是他們的福分,希望他們能夠抓在手裏!”


    顏白突然朝著李淳風拱拱手:“還得仰仗真人從中說項了!”


    李淳風隻覺得整個人寒毛根根豎起,慌忙道:“縣伯的話在下不明白!”


    “剛才那個陳林看了你三眼,雖然很快地低下頭,但是我還是發現了,想必他是認識你的!”


    李淳風回到道觀,看著眼前的龜甲深深地皺著眉頭喃喃道:“不對啊,不對啊,怎麽能連續六次都是一個結果呢?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啊?整個莊子的人都是福祿之輩,這咋可能,這咋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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