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寫著這封信,我對我自己厭惡得想吐。我不寫下詳情,但是我瘋狂的報復心和擁有力量的傲慢,讓我對井上做出了極為殘酷的事。我在井上的身體留下了無數的傷痕。而那段期間我無比歡喜,就像個孩子般哼著歌。如今一想起當時做的事,我甚至後悔沒有自斷性命。


    我丟下暈過去的井上,前往他告訴我的秋山家。


    秋山家位在遠離鬧區的地方。那裏有許多上流人士居住的豪華建築。當時夜已深,沒有人在外頭行走。祭典的第一天夜晚也已經結束,街上變得寂靜;但是縱使街上依然熱鬧,閑靜的這一帶應該也聽不見太鼓的敲擊聲吧。秋山邸確實就在那裏。內側懷抱著廣闊的庭院和宅第,土地周圍圍繞著一道圍牆。我越過圍牆,穿過庭院。宅第的燈火熄滅,聽不見人聲,屋子裏的人都入睡了。不知道秋山家的家族成員為何、屋子隔局為何,什麽都不知道的我,不曉得自己要找的人睡在哪裏。因此,我必須踏入屋子,查看每一個房間才行。


    每當我要打開紙門,月亮便將我的身影映照在拉門上。房間裏幾乎沒有人在,不過也有鋪著被子的房間。我確認正在沉睡的臉孔,卻都是我不認識的人。


    那是秋山的弟弟嗎?有一次,我打開了一個年幼的少年睡覺的房間紙門。他敏感地察覺到我的氣息,揉著眼睛爬起來了。我在麵具前豎起食指,要他安靜。他在月光下似乎也看得見我的模樣,露出彷佛還在做夢的表情點了點頭。即使在關上紙門之後,少年也沒有發出叫聲。


    我要找的房間,就在屋子的裏側。我在被窩裏發現了那張在工廠看過的瞼。我的全身高興地顫抖,口中不知為何溢滿了唾液。我的下顎的骨頭歪曲,牙齒的形狀也變得怪異,以致無法緊緊地闔上嘴巴。唾液因此從唇間溢出,沿著狐狸麵具的內側滴滴答答地淌到榻榻米上。


    秋山沒有發現拉開紙門進來的我,半開著嘴巴,置身於夢鄉。我在他的枕邊跪坐,好一陣子之間,隻是凝視著那張睡臉。那是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接下來要掐他的脖子嗎?還是要挖出他的眼珠?我在腦中思考著種種方法。即使如此,眼前的男人依然什麽都沒有察覺,幸福地發出鼾聲。實在滑稽。實在愚蠢。


    不一會兒,我把手伸進秋山微張的口中。我用扭曲的食指和中指挾住他露出的白色門牙。要使力將它拔出,實在是易如反掌。


    他從睡夢中醒來了。他痛得雙眼圓睜,在被窩上打滾,彷佛連呼吸都困難無比似的,半點悲鳴也沒有發出。


    如果有永遠的牢獄這種東西,我會主動踏入裏麵吧。我望著疼痛得痛苦不已的秋山,笑了。


    他發現我坐在旁邊,停止了在床鋪上翻滾。但是他似乎也沒辦法站起來逃走,隻是麵對著我,在榻榻米上挪動臀部,逃到房間的角落。


    他的恐懼有如棉花糖般甜美。更悲慘地逃躲吧!然後發出丟人現眼的尖叫,愉悅我吧!那個時候我在心中這麽吶喊,享受著。


    我丟掉在兩根手指之間搓弄的他的門牙,站起來抓住他。


    “你殺了我。記得嗎?”


    我把狐狸麵具貼在他的臉頰上出聲。秋山驚懼,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你很想看我的真麵目吧?我現在就讓你看看吧。”


    聽到我這麽說,他似乎醒悟到我是誰了。他的尖叫聲聽起來是那麽樣地悅耳,讓潛藏在我內心暗處的野獸歡喜無比。


    他掙紮著想要逃走,於是我抓住他的下巴,強製他轉向我。


    你曾把凝固的泥土捏碎過嗎?輕輕觸摸的話,感覺像石頭,但是隻要稍微用力,它便會應聲破裂變得粉碎。


    秋山的下巴就像那樣子,破碎了。秋山發出有如青蛙被踏死時發出的叫聲。


    我感到滿足。然後我迷上了捏碎骨頭那有趣的感覺。我抓住秋山的右手,仔細地觀察他的食指。纖細而柔軟的指腹,渾圓的指甲。我輕輕壓迫那些地方,感覺到穿過其中的骨頭觸感。我徐徐地增加壓力,到了某個臨界點,骨頭便“波”地爆裂了。


    接著我用力握緊他的中指和無名指,感覺到骨頭碎裂的觸感。確認一看,手中隻剩下一根鮮紅柔軟的肉塊了。原本是兩根的手指從兩側被壓碎,黏成了一根。


    我從手指的骨頭開始,一根根地照順序來,讓他飽嚐痛苦地慢慢將之捏碎。


    秋山瘋狂地掙動手腳,但是我不放開他。再也沒有比那張滿布淚水和口水懇求著我的臉更令人愉快的了。


    我聽見有人跑過來的聲音,於是抓住他的脖子去到外麵,爬上了屋頂。


    秋山邸的屋頂很大,我想像著他的血液化成濁流,流遍屋瓦的模樣。


    秋山已經幾乎要失去意識了,每當他快暈厥,我就笑著鼓勵他“加油”、“不要輸給疼痛”。


    不久後,就沒有可供捏碎的手指,手腳和肩膀也全被我弄壞了,於是我想到要剖開他的肚子。我把疲於懇求饒命、露出空洞眼神的秋山橫放在屋頂上,扯開他的衣服,露出肚皮來。秋山那白皙地浮現在月光中的腹部,是多麽的平坦啊。想像起塞在內側的新鮮內髒,我的心似乎正無比歡喜。


    我打算用指尖——我尖銳的爪子割開他的肚子。那是我還是少年的時候,雕刻狐狸麵具時被鑿子削掉的指尖。我把爪子的前端稍微刺人他的皮膚。一顆紅色的血珠在白色的肚皮上膨脹,化成一條線流了下來。接著隻要像用菜刀劫魚肚一樣,劃下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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