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千豪右手輕輕摩婆著懸掛在馬首之側的四眩劍,低徐的道:“事到如今,我們也隻好這麽想了……”現在,午後的陽光已偏西了一大截,兩匹馬發狂的急奔著,在塵土飛揚中,他們朝一道生著疏林的崗脊上馳去,紫千豪曾經多次經過這裏,路徑很熟,他曉得,過了這片崗脊,再有五十來裏路程便可進入傲節山區了。


    吐了口氣,藍揚善抹了一把油汗,道:


    “好大的灰土……”


    正想講什麽,紫千豪卻突然猛帶經繩,坐下的甲犀驟而人立,可是連哼全未哼出一聲,“呼”的打了個轉便停了下來,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藍揚善坐下這匹馬可就沒有這般靈異活絡了,但他卻也是出了名的老油子,紫千豪突然停住,他便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麽,於是,這位二頭陀立刻極為自然的將馬兒停下——卻已隔著紫千豪在三丈多外了。


    目光尖利的盯注著前麵靠左邊的那片樹林子,紫千豪的嘴唇緊閉著,雙眸閃爍如寒星的冷芒,那麽孤瑟與肅然,此刻,他們的位置正在這道崗脊的脊線上,與左麵那片樹林子成平行!


    果然,隻在一眨眼的時間裏,樹林中已有二十多條人影豹子似的躥起,其快無比的向二人這邊包抄了過來!


    雙目倏睜,藍揚善策馬靠了過來,他繃著麵頰的肥肉,惡狠狠的道:“操他個大人,敢情是些算徑的毛賊,真叫大水沖翻龍王廟啦,咱倒要好好的見識見識!”


    紫千豪沒有回答,雙目一直凝視著那二十多個圍奔上來的大漢,那二十多個不速之客包抄上的陣線是一道半弧形,剛好阻斷了紫千豪他們的進路,更通住他們退向崗脊之下,隻是這一手,已可證明來人必是黑道上吃這一行飯的行家無疑!


    “呼”的自馬匹身邊橫縛著的細長綢囊中抽出了“金鋼杖”,藍揚善將這玩意淩空一揮就待衝殺上去,但是,紫千豪卻在此時麵色倏變,他急忙舉手相阻,暴厲而氣怒的大喝道:“通通站住!公孫壽,你怎的來到了這裏!”


    喝,那二十來位仁兄,敢請個個全是一式青色勁裝,腰插短斧,手提雪亮的大馬刀,不折不扣,都是孤竹幫的手下!


    這些人的為首者,正是那位身材碩壯、頭頂光禿油亮。腫泡眼,紅鼻頭,更生了一雙招風耳的毛和尚公孫壽!


    公孫壽一見眼前之人竟是他們的龍頭,也不禁一下子愣住了,他呆了一呆,才飛快地奔了上來,一麵行禮,一麵急巴巴的道:“我們還以為是銀壩子那邊派來的眼線……大哥……,你已從‘雞鳴山’衝出來啦?”


    紫千豪的麵色又是急劇的一變,他怒道:“什麽‘雞鳴山’,你們為何來到此處?”


    像是一下掉進了五裏霧,毛和尚公孫壽有些模不著頭腦的道:“咦!怪了!大哥不是在昨夜被困於銀壩子後麵不遠的‘雞鳴山’上麽?還托咐恰巧路過該處的‘黃衫一奇’徐祥徐大哥前來告警求援,老苟本想親自帶著弟兄們下來,但又奉了大哥目諭不敢輕離,因此便派了我與白辮子洪超、祁老六、蘇家兄弟兩個,帶著一百五十名弟兄先行趕來,如若在明晨尚不見返,老苟他們就會全體出動,攻襲銀壩子老巢來解危啦!”


    宛如一個霹靂響在紫千豪頭頂,震得他全身搖晃,麵孔慘白,汗水溶消而淌,毛和尚公孫壽見狀之下慌忙奔前攙扶,邊惶急的道:“大哥,大哥,你你你,你怎麽了?”


    猛一咬唇,紫千豪“呸”的噴出一口血水,揚手給了公孫壽一記耳光,“啪”的清脆響聲,這位毛和尚被打得險些一個筋鬥栽到地下,他挨了打,卻連吭全不敢吭一聲,腫脹著變得烏紫的麵頰,趕忙垂手肅立著,眼睛都發了直,紫千豪仰天悲吼,狂叫道:“我們中了敵人的詭計了,你們這一批無用的蠢材,其他的人呢,叫他們全都給我滾過來!”


    毛和尚公孫壽猛一哆噱,立刻回身叱道:“快去叫呀,一個個都他媽成了木頭的啦?”


    於是,站立在四周的一幹孤竹屬下們馬上有兩個奔向了後麵的樹林,而鞍上,紫千豪神色慘清,左右搖晃,喘息粗濁得遠近可聞,那邊一直喚著聲的二頭陀藍楊善急忙翻身下馬,過來小心翼翼的扶著了紫千豪,邊招呼道:“兄弟,來,幫咱扶下你們當家的……”毛和尚公孫壽不敢怠慢,搶上兩步,與藍揚善合力將紫千豪扶下馬來,又找著一塊生有枯糙的地方使他坐下,紫千豪緊咬著唇,雙目如火,胸膛起伏急劇,一側的所有孤竹弟兄們全不由嚇住了,多少年來,他們從未見過他們的瓢把子如此激動與憤怒過,而且,看眼前的情形,他們所等愛的,崇仰的,立誓拚死追隨的大哥好像還受了不輕的創傷……藍揚善一邊為紫千豪推拿著,一邊迅速又為他服下了幾粒藥丸,壓低了嗓門道:“當家的,你可千萬急不得,有什麽變故如今尚不知道,並且大家也可以想法子解決哪,也許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糟,你這身子可經不起氣啊,萬一氣出個毛病來,什麽都不用談啦,大家一起完蛋了!”


    像扯著肝場,紫千豪悲厲的道:


    “全是一群飯桶,可恨……可恨!”


    這時。樹林子那邊人影晃動,大批的青衣勇士們紛紛向這邊奔來,領頭的幾個,可不正是“毒鯊”祁老六,“白辮子”洪超,“一心四刀”中僅存的蘇括、蘇言兄弟,祁老六跑在前麵,他猛一眼看見紫千豪,也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粗礦的麵容上湧起一片不祥的迷們與征愕,急步奔走,這位當年黃河一帶的水上霸主匆匆施禮,一麵疑惑而忐忑的道:“老大……你不是被困在‘雞鳴山’麽?大傢夥還急得要命,昨天傍黃徐祥這老小子風塵僕僕的趕進山來告警,老苟召集我們商量了一陣,又怕有其他變故,是而等到近午尚未見老大你返回,才點齊一幹孩兒前來相援,但看這情形……老大,莫不成著了人家的道了?”


    滿口的鋼牙緊挫,紫千豪怒道:


    “這還用問,我當時離山之前是怎麽交待苟圖昌的?是怎麽告訴你們的?誰叫你們擅作主張?誰叫你們來解圍?那徐祥可拿著‘血龍令’?可執著我的信物?可帶有我的書函?你們個個都是老江湖了,竟還會上這種幼稚無比的當!如今人力分散,好手遣出,正巧給對頭良機乘虛進犯我們的基業,各個擊破,一舉成殲,你們……響們連這一點頭腦全沒有?可恨!”


    祁老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期期艾艾的道;“但是……但是徐祥是我們同道的呀……況且與老大你也有一段交情……”“呸”了一聲,紫千豪瞪著眼道:“祁老六,虧得你也是黑道上滾了多少年的角色,連江湖上素來詭詐明角的一貫習性也摸不清麽,在平常,大家是朋友,是同源,真正到了利害關頭或生死場合,除了自己的弟兄,便任何人也不能信,不敢託了,誰到了要命的時候也得先顧著自己切身的安危……那徐樣,一定是受了敵人的威脅利誘,否則,便是他有著特殊的隱情,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說不準這其中有著多少宿仇暗恨……而你們竟然大意到這等程度,我曾一再交待你們隻可自守,不能出襲,你們……”說著,紫千豪強烈的咯咳起來,藍揚善趕忙在後麵又是捶背又是推胸的為紫千豪順著氣,四周的一幹孤竹弟兄則個個冷汗透衣,驚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祁老六哭喪著瞼,吶吶的道:“該死……該死……真該死……”毛和尚公孫壽愣了片刻,冒冒失失的道:“這樣說來,大哥,那徐樣是傳的假口信了,你並沒有真被困在‘雞鳴山’上?”


    火辣的瞪了公孫壽一眼,紫千豪氣得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毒鯊祁老六也狠狠的斜了他這位夥計一下,憋著嗓子道:“我的爹,你他媽真是豆腐渣腦筋,這還聽不出來嗎!”


    白辮子洪超壯了壯膽子,提心弔膽的道:“大哥……呃,你老先別發火,在我們出來的時候,山上早已嚴密戒備,步步為營,且有老苟在山上調度指揮一切,而如今也還不到一天的時間,說不定對頭尚未攻進山去……大哥,你也曉得,我們傲節山固若金湯,堅如鐵壁,更有一大批好手在守著,就憑銀壩子方麵幾個毛人,隻怕也不會那麽容易得手……”冷哼一聲,紫千豪喘息著道:“黃衫一奇徐樣可在山上?”


    一句話問得白辮子洪超全身驟涼,他頓時有如冷水澆頭禁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哆索,傻在那裏不敢吭聲,紫千豪長長吸了口氣,冷寒的道:“我在問,那徐樣可留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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