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在齊靈床上睡著的安瀾被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給吵醒了,他睜眼看了看周圍,“噌”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齊靈的氣息沒了。


    安瀾知道齊靈要出去的話是絕對不可能不告訴自己,他站起來來到門邊,輕輕地把門打開了一條fèng,整個客廳一片漆黑,地毯上有一灘打翻的紅酒漬。不要說齊靈的味道,安瀾甚至連一點其他人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安瀾下到客廳,忽地看見外麵紅光一閃,他靠在陽台的玻璃窗背後,往外麵一望,隻見一輛救護車停在了齊靈家的大門口,齊泉和蘇娜正跟隨著被放上擔架的齊靈上了救護車。


    安瀾愣住了,他呆呆地望著救護車駛上救護專用軌道,倏地化作一道光尾,瞬間就消失在了透明的軌道上。


    一旁的小波看著被送走的齊靈,扭過頭盯著臉色慘白的主人,身上的蛇鱗逐漸迸開。安瀾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黑眼睛裏閃著一劃而過的救護車的紅光。


    下一秒,安瀾拉開玻璃窗,從懸浮著的房子的陽台上翻身跳了下去,小波緊隨其後,巨大的身軀閃電般地竄上即將消失的光軌,安瀾攀在小波的鱗片上,巨大的金色影子跟隨著光軌流星一般向前遊去。


    安瀾遠遠地跟著那輛救護車,他盡量讓小波爬高一些,好讓夜色能把金色的鱗片給隱匿住。安瀾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冒失,自己太明目張膽了,此時此刻隻要有仔細的人抬頭一看,就能看見他,說不定帝國警方馬上就會呼嘯而至,安瀾甚至想像出了當齊靈知道後,那副數落自己的表情。


    安瀾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想到了齊靈在佩斯酒店問自己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恐慌和無措像藤蔓一樣繞上了他的心。


    安瀾遠遠地在醫院背後的糙坪上降落,他拉起自己的領子,快步地跟著那輛救護車進了醫院。安瀾絲毫不在意醫院裏麵明亮的燈光和來來回回的人群,他的眼裏隻有那個擔架上眼睛緊閉的人。


    齊泉和蘇娜焦急萬分地跟在擔架旁邊,蘇娜抓著齊泉的手臂哽咽,齊泉望著臉色慘白的齊靈,覺得又驚慌又懊惱,自己一個諾貝爾醫學家,這個時候竟手足無措。


    醫生看著擔架旁的生命特徵儀,沉聲喝道:“患者生命特徵為零!準備急救!”


    蘇娜害怕地哭泣,齊泉緊緊地抱著她,看著醫護人員把齊靈推入了急救中心,仿佛靈魂抽空一般跌坐在廊外的椅子上。


    急救中心的醫生立即開始人工鼓動心髒,激活細胞,醫生把生物電流開到最大,緊密監視著齊靈的生命特徵。可讓各位醫生都感到恐慌和震驚的是,齊靈竟然對各種的強製甦醒手段沒有任何反應,即使是一個已經死透的人,在這樣大的刺激下,心髒也會跳兩下,可齊靈的心髒就仿佛凝固了一般,靜靜地躺在胸腔裏。


    護士頭冒冷汗:“怎麽辦?”


    醫生緊皺眉頭:“把qa射線開到最大。”


    “那會燒傷心肌的!”


    醫生嚴肅地點了點頭,護士把急救專用的帶有巨大身體機能刺激的qa射線開到峰值。監視器裏齊靈血紅的心髒周圍裹上了一層白色電流,心髒表皮開始泛起一陣白色。


    突然,齊靈頭頂的各種儀器突然毫無徵兆地開始閃動,屏上出現了白點,急救室的眾人都驚愕地愣住了,醫學儀器的防幹擾係數是頂級的,如果不是遭受巨大的磁場幹擾,絕不會發生閃屏的現象。


    等到qa射線照射完後,齊靈的心髒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仿佛一顆懸掛在胸腔裏的血紅石頭。眾人麵麵相覷,望了望牆上的光屏監視器裏外麵走廊上焦慮的父母,都遺憾地搖了搖頭。


    護士:“主任……”


    醫生搖了搖頭。


    這時,病床上的齊靈唰地睜開了眼睛,頭頂上各種本來安靜的儀器一瞬間同時亮了起來,全都“嗶嗶”地響了起來,像首交響樂一樣映著各位醫生五光十色的臉。


    齊靈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嘴裏還插著連接著心髒監視器的軟管,他呆呆地望著屋子內滿臉呆滯的醫生護士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送到了醫院來。


    齊靈把軟管扯了出來,咽了口口水,望著圍在自己身邊表情詭異的眾人。


    眾人愣愣地不說話。


    齊靈看他們不說話,他也不說了,坐在床上看著他們。


    半晌,醫生猛道:“檢查!檢查!”


    一通檢查下來,齊靈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比正常人還正常,活蹦亂跳地仿佛之前根本沒在急救台上躺過。齊靈本想自己走出去,可醫生堅持讓他躺回病床上,留院觀察。


    看見兒子和醫生說著話出來,蘇娜一下哭得驚天動地,抱著齊靈不鬆手。齊泉疲憊地長出了一口氣,舉起微顫的雙手摘掉滿是水霧的眼鏡。


    蘇娜陪著齊靈進了病房,齊泉轉頭對醫生道:“我兒子怎麽了?”


    醫生緊皺著眉頭,緩緩道:“病人心髒驟停前有沒有什麽不當行為?”


    “他喝了酒,但是並不算很多。”


    醫生沉默了半天:“齊先生,我很抱歉,我暫時不能給出一個確切原因,您的兒子還需要住院觀察一陣子。也許是酒精中毒造成的,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齊泉平靜道:“辛苦你們。”


    “不用,謝謝您的諒解,祝您的兒子早日康復。”


    齊泉推開病房的門,蘇娜正坐在床邊給齊靈餵蘋果,眼睛還是紅紅的。齊泉走過去拍了拍老婆的肩膀,蘇娜抬頭道:“醫生說什麽?”


    齊泉坐下來摸了摸齊靈的頭髮:“沒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齊靈心裏愧疚得要死,可他真是有苦說不出,現在爸媽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大了,要是現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們自己是異型,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再休克一次,甚至,隨時可能消失――


    齊靈手指緊緊攥著床單,眼睛裏一陣閃動。


    蘇娜捏著兒子的手:“餓不餓?媽媽給你買點東西吃?”


    齊靈點點頭,蘇娜便起身出去了。齊泉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床上的齊靈。齊靈被他爸盯得一陣發毛,僵硬地啃著手裏的蘋果,他是怕得很他爸會看出什麽端倪來,畢竟諾貝爾醫學獎不是說著玩兒的。


    齊泉忽然問道:“之前有沒有過?”


    齊泉一問問題,齊靈就恐慌,他爸是什麽人,是那種敏銳到完全可以從字裏行間戳破你的偽裝的人,齊靈實話實說:“沒有,第一次。”


    “你除了喝酒還吃了什麽?”


    齊靈搖頭。


    齊泉沉默了一陣,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閃爍的道路指示燈,深邃冷靜的眼中也跟著忽明忽暗。


    “齊靈。”齊泉緩緩開口,“有什麽事一定要和我說。”


    齊靈:“……”


    齊泉頓了頓:“我去和醫生聊聊。”


    齊泉說完就離開了,留下齊靈一個人膽戰心驚地坐在床上。齊靈知道他爸一定已經開始在懷疑什麽了,雖然他懷疑的東西可能和異型無關,但是總有一天他會懷疑到那上麵去的。


    齊靈至始至終都靠著一種僥倖心理,畢竟從古至今的異型才六個。六個!六個是什麽概念!爆炸的人口和極速擴展的人類領土,依舊隻有六個!齊泉就算再怎麽懷疑,應該也不會那麽快懷疑到可能性幾乎為零的事情上來。


    齊靈一個人在床上坐了半天,腦子裏浮現出各種畫麵,最後,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蘇娜和齊泉一直陪著齊靈到了十一點多鍾,和醫生談完的齊泉始終沒有提到他剛才聊了什麽。蘇娜執意要留下來守夜,齊靈堅持要爸媽回去,說自己的指標一切正常,現在都可以下床做五百個伏地挺身。最後在齊靈的堅持下,齊泉和蘇娜還是千叮嚀萬囑咐地離開了。


    齊靈關了病房的燈,蓋著被子躺在床上,望著陽台發呆。


    安瀾在哪裏?他知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包子從齊靈的被窩裏鑽出來,剛才它的小心髒和自己的一塊兒停了,現在害怕得要命,眼角掛著豆大的眼淚。齊靈抱著顫抖的包子,心中泛起一股酸澀。


    他還不想消失呢。


    忽然,黑暗之中陽台角落一道金影一閃,被外麵的燈光照得發亮。齊靈一愣,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瞪著漆黑的陽台。


    齊靈震驚道:“安瀾……”


    外麵的金影閃了閃,一個人影慢慢地走了進來,靜靜地站在床邊,齊靈看著安瀾有些蒼白的臉,張嘴正想說話,不料安瀾突然一條腿跪在了床上,彎下腰,雙臂狠狠地把齊靈攬入懷裏,緊緊地把他抱著,像是要把齊靈和自己融為一體。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不要急,爸爸很快就會曉得了~


    第32章 帝國六神無主


    插pter.32 帝國六神無主


    安瀾從未用這麽大的力氣來抱過自己,齊靈覺得自己的骨頭下一秒就會被他給捏碎,扯著安瀾的手臂讓他鬆一點,可安瀾反而越抱越緊,緊到似乎下一秒齊靈就會消失。


    齊靈掙紮道:“你鬆點啊…我的骨頭……”


    安瀾一下把齊靈按在床上,他微張的嘴唇裏不斷吐出急促而顫抖的呼吸,汗水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流,眼睛裏的六神無主和驚慌失措交錯在一起,最後隻變成了一抹深潭一樣的漆黑。


    “你到底在幹什麽?”


    安瀾的聲音低沉而飽含怒意,齊靈躺在床上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安瀾那根繃緊的弦給挑斷了。


    齊靈驚恐地發現安瀾的眼睛裏出現了象徵狂躁的血絲,他這才發現原來安瀾極力在忍,忍到他的雙手都在發抖。


    齊靈望著狂躁不安的安瀾:“我酒精中毒了。”


    安瀾怒了,一把揪起齊靈的領子:“你騙誰啊?!”


    “那醫生就是這麽和我說的!”齊靈握著安瀾的雙肩,掙紮著把自己的領子從安瀾的手中扯出來,“我已經沒事了。”


    安瀾陰沉著臉跪在齊靈身上,齊靈不知道安瀾剛才在外麵急成了什麽樣子。聽說齊靈被送來的時候生命特徵為零,安瀾是真的懵了,“消失”兩個字像驚雷一樣在自己的腦子裏迴響。剛才齊靈安全地出來,進了病房後,安瀾就已經躲在了陽台外麵,靜靜地聽著房間裏的動靜。


    安瀾坐在外麵,心裏一團亂麻,他隻想衝進去看看他,好好地抱著他,可是他此時此刻卻隻能躲在陽台上,生怕被誰發現。安瀾急得快瘋了,哨兵的保護欲是如此的強烈,安瀾第一次這麽厭惡自己通緝犯的身份,這種無力感讓他幾欲窒息。


    安瀾不知道齊靈心裏也是一團亂麻,他心裏的焦慮程度完全不亞於安瀾。齊靈已經體會過一次“副作用”了,第二次也許隨時都會來,這次讓父母和安瀾擔驚受怕了,下次又怎麽辦?


    安瀾不相信什麽酒精中毒的鬼話,但是這次他真的被齊靈給嚇到了,嚇到一種靈魂出竅的地步。看著安瀾蒼白的臉,齊靈有種想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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