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伸手摸了摸禿頂,慢條斯理的說:“你誤會了,不是我要開除你,這事派出所通知了校工部,是校學工部的決定啊。我正想有什麽辦法可以把你留住。”


    羽風隻得又道一次謝,說道:“不勞您費心了,我這就走。”嘴上說的瀟灑,心裏卻隱隱作痛。雖然當初自己本不願來,但這次鬧得被學校開除,這是何等不體麵的事情啊。


    “不急不急,學工部的通知還沒下呢。”院長說。


    羽風告辭出來,心裏難受的刀剮一般痛。學校本來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但想到從此就見不到夏芬了,那痛楚真的好比割去了心頭肉一般。而且,那些撲朔迷離的案件,老周的死,都是他所牽掛的。“就算被開除,這些案子我也要偵破出來。”徐羽風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


    騎車回宿舍的時候差點撞了人。回來後躺在床上,想著應該怎麽去跟夏芬說,想著應該以怎樣的方式來告別,心裏亂烘烘的漫無頭緒。


    這天晚上他約了寢室的同學一起去學校西門外的村上酒吧喝酒。


    學校西門外就是鄉村,可以見到大片的田野和果樹。村民們托學校的福,這些年紛紛開起了酒吧、飯店、舞廳、卡拉ok廳、桌球場、電視休閑吧等飯食娛樂場所,蓋起了小洋樓,一到晚上便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相對學校的寧靜,別有一番旖旎風光。荊大的人把這裏叫墮落一條街,在學校呆累了,就可以約三五好友來這裏放鬆一下,花錢買“墮落”,可謂瀟灑。


    村上酒吧的名字一語雙關,一來它本就是座落於鄉村的酒吧,再則,愛讀小說的人都知道,它容易讓人聯繫到風靡校園的一個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羽風就是因為喜歡這個酒吧的名字才愛來這裏的。酒吧不大,隻可容納二三十餘人,裏麵有點昏暗,彩燈閃爍、燭光跳躍,音廂裏整天流浪淌的是披頭士那些傷感的歌曲。這倒名副其實,因為村上春樹最喜歡的音樂就是披頭士的。人陸續到齊了。羽風叫服務員送上一件科羅娜和一個果盤,還有一包精品白沙煙。看著長時間一起生活,歡樂與共的幾個兄弟,羽風那句分別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隻是默默地喝著啤酒。“怎麽了,老大?莫非失戀了?”睡他下鋪的梁慶鬆問。


    “不是,今天把你們叫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說,但我現在有些說不出口。”羽風低著頭又喝啤酒,盡量不讓大家看到他眼眶裏的淚水。在三人反覆的勸說安慰下,他說了自己打傷人,將被學校開除的事。


    “你為什麽不說出事情真相?他們是故意挑釁,你隻是正當防衛,隻要學校調查清楚了,你是不會被開除的。”睡他對麵的郭雲長說。


    “可我怎麽說得清呢?再說,我不願意說出他們找我挑畔是為了夏芬,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傳出去對她也不好,影響會很壞的。”“那你就這麽吃啞巴虧,一走了之啊,這對你今後的影響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梁慶鬆說。


    羽風去意已決,三人怎麽勸說也無濟於事。大家心裏都鬱鬱的,喝完了一件科羅娜,羽風又叫了一件。四人不再說話,就這麽悶悶的喝酒。這時酒吧迴蕩起列儂憂傷的曲子,《nowhere man》:


    他從來就是個漂泊者


    隨遇而安 四海為家


    不為誰誰 不知所終


    沒有想法


    沒有方向


    是不是和我們有點兒像


    漂泊者 請聽我說


    你不知道 失去了什麽


    漂泊者 整個世界其實就在你的手中


    ……


    羽風腦海裏迴蕩的始終是這麽一句:making all his nowhere ns for nobody. (不為誰誰,不知所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也不知自己離開學校後將會怎麽樣。


    喝完酒回來,羽風頭痛欲裂,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後開始收拾行李,一邊收拾一邊想該怎麽跟夏芬道別。


    下鋪的梁慶鬆平時跟他玩的時間最長,情感也最深,他找不到很好的話來安慰羽風,就說:“係裏的通知還沒下來,你別急著走啊。也許學校到時改變主意了呢。”羽風說:“你別安慰我了,學校準備開除我是院長親口告訴我的,怎麽會改動?我呀,要走就得趕在通知下來之前走,這樣才不致於那麽狼狽啊。你也知道,當初我就不是心甘情願地來的,這時走也沒什麽可惜。還是李白那句詩說得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萊人!”


    “你跟人家睡都睡了,想這樣一走了之啊。哎呀,你這個沒良心的,我不想活了……”寢室裏綽號花和尚的東方宇為了打破很沉悶的氣氛,把他的黑色幽默也用上了。


    郭雲長在寢室裏號稱愛情專家。他對羽風的決定作了理性分析:“如果蘇夢蝶知道你是因為她而被學校開除的,肯定會很難過。你想啊,你說出真相,對她最多也就造成點不好的影響;你不說出,你們隻能這樣活生生的被拆開。你說,如果讓她選擇,她會選擇哪一種結果呢?她肯定不願意失去你嘛。可以說,你現在的決定會讓她很失望。”這番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羽風開始有些遲疑,但一時又拿不準怎麽辦才好。他想到的是,就算自己說打架的真相,那幫人也會矢口否認。自己連個證人都沒有,口說無憑,而學校看到的隻是他將人打了的事實。他爬回床去,仍然悶悶不樂的躺著,梁慶鬆給他打來的晚飯也沒吃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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