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寧磨蹭了半天,心裏總覺得不舒服。一陣陰風吹來,王駝子在神案前點的紅燭一陣明滅,更把這個無人的義莊烘托得詭異非常。


    魏寧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睡在棺材裏麵,他在地上挑了一塊幹淨地兒,打掃幹淨,下麵鋪了衣服,靠著牆壁將就著躺了下去。魏寧剛躺下,那邊王駝子已經鼾聲如雷。


    魏寧心裏忌諱,怎麽也睡不著,就從懷裏麵拿出那天在六死五葬撿到的紅色珠子把玩。那顆珠子中間似乎裹了一層黑氣,原本緋紅的表體似乎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黑邊,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停地湧動一般,想從裏麵出來。魏寧用力捏了捏,裏麵仿佛有感應一般,發出沉悶的聲響。魏寧心中開始隱隱覺得不妙,想起他在周家的時候,這玩意兒曾經吸進去過一個尚未成型的鬼仔,莫非這個鬼仔顯靈了,以為自己是兇手,要來報復自己?


    魏寧幹脆將燭台拿了過來,將紅珠放在燈下細細觀看。果然,在這團黑氣中,似乎有一個小孩子的模樣,雙手雙腳蜷曲,就像在母親子宮時那樣。“師父,你看看這是怎麽回事?”魏寧想叫起王駝子。“奶奶的,怎麽了?剛睡著呢,就不能讓老子好好睡覺嗎?”王駝子從棺材裏麵爬出來,睡眼惺忪地說。“師父,你看……”魏寧將紅珠遞到了王駝子的手上。


    王駝子開始隻是隨便翻了幾下,但是臉上表情越來越凝重,最後從棺材裏麵爬了起來,披好衣服,叫魏寧過來掌燈。


    王駝子在他的包袱裏麵搜了半天,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根黃桃木,雙手結印,喝道:“柳靈郎,柳靈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請爾為神將,免在郊野受風霜。四時八節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嚐。赫赫陰陽,日出東方,神斧一斷,早離此方。”


    王駝子一說,珠子裏麵的黑氣旋轉地愈發急促。王駝子又拿出刀,將魏寧的食指紮破,一滴鮮血滴在了珠子上麵,珠子發出一種類似高頻振盪的聲音,像是耳鳴聲,聲音起伏不定,但的確頻率很高。魏寧隻覺得耳朵一陣難受,想將耳朵捂住,卻被王駝子製止了。


    王駝子叫魏寧雙手握住珠子,魏寧隻覺得珠子中傳來的陰寒之氣讓他很不好受,忽然一股騷膻之氣直衝腦門,讓他覺得直想吐。


    就在這時,吹來一陣陰風,珠子中的小孩忽然雙目睜開,陰寒之氣也陡地加倍,魏寧雙手再也受不了,撲通一下,珠子掉到了地上。


    魏寧的雙手似乎結了一層細細的寒霜。


    珠子這才恢復了正常。


    王駝子將珠子撿了起來,道:“小子,你這次發了,養了一個便宜的柳靈郎。”“什麽?柳靈郎?”


    “茅山養鬼術所養的鬼分五鬼、情鬼、財鬼、八翁、守園鬼、靈童。其中靈童是最難養的一種,對養鬼人的要求也是最高的,而靈童中,柳靈郎的出現機率幾乎為零。依周欣那點道行,根本是不可能養出柳靈郎的,但是,偏偏那小子運氣好,遇見了母子都是四柱全陰命格,再加上你那紅珠,乃是旱魃遭天雷地火失敗後產生的命精,怨氣極重。原本養小鬼之人,一般要通過五個步驟,一是采靈,二是煉魂,三是分神,四是混煉,五是定盟,前麵三個步驟,周欣給你做了。這一年來,這旱魃原本就是在養屍地中養出來的,他的命精乃是世間最純粹的養屍地,這混煉一步,也算是你的這個破旱魃命精幫你做了,而定盟這一步,為師剛才也教你完成了,你說你什麽都不用做,便白白得了一個別人夢寐以求的柳靈郎,你說你是不是走狗屎運了呢?”“我要這個幹嗎?養小鬼那麽邪,我才不要。”


    王駝子嘿嘿一笑,道:“現在的柳靈郎才剛剛成型,你當然不知道他的好處了,如果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他的好處了,到時候,就是有人用金山銀山,恐怕你也不想換了。我估計,今天是義莊的陰氣驚動了他,讓他產生了感應,不然不知道還要沉睡多久。你回去了,用柳木在你的臥室裏麵做一個小房子,記得晚上要在柳木房前點一盞油燈,不然小鬼找不到回家的路。每天給它點食物,記住一定要用無根之水,不然小鬼喝了其他的水,會死的。還有,每三個月給小鬼準備一套新衣服,柳靈郎不喜歡黑色,所以,千萬不要冒傻氣給他做黑衣服,不然他會生氣的。”


    魏寧嘟囔一句,半信半疑:“什麽是無根之水?”“就是雨水。”


    魏寧又道:“養小鬼是那麽邪的東西,我才不要。”


    王駝子白眼一翻道:“不要也罷,你把那個柳靈郎給我!”


    魏寧連忙把紅珠往懷裏一縮:“這個是我爺爺叫我收好的,我才不給你呢。”


    第四十章 還邪


    第二天,師徒兩人繼續上路,此時他們已經到了鳳凰的地界了。王駝子帶著魏寧在大山裏麵找到一處苗寨,這個苗寨依山而建,吊腳樓層層疊疊,依著山勢,迤邐向上展開,也不知道延伸到什麽地方。王駝子帶著魏寧來到寨門口,一個苗族大漢攔住了他們,王駝子笑著遞過去那隻繡花鞋,那人臉色頓時變了變,堆砌出尊敬之色,笑道:“原來是孟葛老司的朋友,我們都有好幾年沒有見到孟葛老司了。您去見孟葛老司的時候,順便幫我們帶個好吧,跟我來。”說著帶著王駝子和魏寧往苗寨裏麵走去。苗寨裏麵全都由青石板鋪路,自山腳延伸到山頂,繞了幾個彎,苗族大漢在一間破舊的吊腳樓前停了下來,道:“我隻能送到這裏。孟葛老司就住在這裏,任何人不經允許,都不能上去,你們自己上去找吧。”


    王駝子謝過那人,帶著魏寧上去。剛走到樓梯上,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怎麽,給我送頭來了?”


    王駝子一邊上樓一邊說道:“我這顆頭遲早都是你的,你急什麽?”


    這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苗族老人的居室,堂屋正中設著一個苗家人專用的火塘,一般苗寨的人燒水、炕臘肉都是靠這個火塘。


    火塘沒有什麽特別,隻是火塘上麵懸掛的東西有些與眾不同。


    一顆人頭。


    王駝子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走過去對著那個人頭左看右看,忽然嘆道:“幾年不見,你的手藝果然越來越精妙了。”


    火塘邊盤腿坐著一個老得看不出年紀的老人,穿著傳統的粗布苗服,一隻腳光著,另一隻腳,穿著一隻繡花鞋。看到王駝子,笑道:“我已經把最好的香料都留給你了,就等你把你的頭拿來了。我保證你的頭將是我這輩子最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王駝子將繡花鞋遞了過去,老人接過來,穿在腳上,指著魏寧笑道:“這個就是魏家的獨苗吧!看上去怪機靈的。”說完,向躲在一邊的魏寧招了招手,道:“過來,欣賞欣賞我的作品。”


    魏寧又向後退了幾步,老人也並不介意,愛憐地看著在火塘上旋轉的人頭,兀自道:“這是我的小兒子,可惜是病死的,死的時候,皮膚已經鬆弛了,就算我用硼砂固定了三天,並且用的是上好的煙桂,可惜……不過我不擔心,因為你師父的那顆人頭我一定會好好地利用,一定要在我死之前,做出最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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