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駝子,這個家裏頓時忙開了,王駝子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袖子裏雙手不停掐算,不知不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糟了,屁股出來了,是難產,小子你先出去,別在這添亂,翠兒,用力,用力。”“糟了,‘胞衣’(胞衣:是指胎盤與胎膜的總稱。)脫了,怎麽辦。難產,周欣,要小要大?”


    周欣臉色大變,他知道張媽是在讓他選擇,要小孩還是要大人,急忙道:“兩個都平安不可以嗎?”“不可以,”張媽急道,“快做決定,晚了就當心一屍兩命!”“大人,孩子沒有可以再生,翠兒不能有事。”周爹拍板了。“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屋裏麵郭翠叫聲越來越微弱,周爹在外麵急得滿頭大汗,不一會兒,屋內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周爹臉色一喜,但是隻是一聲,屋內很快便沒有了聲息。


    不一會,張媽神色黯然地走了出來:“我已經盡力了……找個風水好的地方給這孩子葬了吧,子奔生,娘奔死,兩命都是閻王手裏捏著的紙,這都是命,翠兒折騰了一晚上,周欣你進去看看吧。”


    周爹拿出準備好的紅包,遞了過去,張媽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主人為她準備好的一碗紅糖水和一碗長壽麵,裏麵還放有兩個雞蛋,顯然是剛剛煎好的,上麵還冒著熱騰騰的熱氣,嘆道:“算了,孩子都沒有了,喜事變喪事,這個也就算了,唉。可憐的翠兒,可憐的孩子。”說完不由唏噓感慨一陣。


    一屋人頓時陷入奇怪的沉默中,張媽默默地走了出去,“喲,下雨了,來的時候沒有下雨啊,你家有雨傘沒,借我用一下,明天送過來。”


    魏寧知趣地和王駝子返回客房,兩人似乎也被這家人的悲傷感染,彼此都不說話,夜靜靜地過去,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晚上。


    莊稼人大多勤快,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雖然家裏發生了巨大的變故,但是生活還是得繼續,周爹和往常一樣,起來打豬糙,可走到了廳上,卻被眼前的一切嚇壞了,手中的鐮刀咣當一下掉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翠兒!”


    隻見樑上繫著一根白絹,翠兒雙腳離地,整個身體仿佛一片紙一般在空中晃動,雙目突出,手中還抱著那個還沒有來得及看人間一眼便已經死了的可憐嬰孩。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郭翠上吊自殺了!


    一天之內連續失去兩條生命,對於任何一家來說都是一個無法承受的打擊,周爹一時之間蒼老了很多,當將郭翠從樑上解救下來的時候,郭翠全身都已經僵硬了,就是有大羅神仙恐怕也難以還陽了。


    看來是喪子之痛徹底刺激到了她,她才做出了這樣極端的選擇。


    周氏父子二人緊緊抱著郭翠已經冷透了的屍體,哭聲令人心痛。


    此時魏寧和王駝子早已起來,魏寧看見眼前發生的一切,眼圈紅了,不由也跟著哭了起來,王駝子拉了他一把,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和主人道別的時候,王駝子拉著魏寧,打算不辭而別。


    當魏寧和王駝子走出大門的時候,屋裏傳來周欣冷冷的聲音:“你們就打算這麽走了嗎?”“哦,對,”王駝子帶著魏寧在郭翠麵前拜了三拜,從懷裏麵掏出30塊圓大頭,遞給周欣,黯然道:“人死不能復生,老鄉還是節哀順變。”


    周欣看也沒有看王駝子遞過來的錢,冷冷地道:“你們就打算這麽走了?”“還能怎麽樣,香也上了,跪也跪了,難不成還要我二人給你們扶靈守孝不成?”“正是如此!”“嗬嗬,搞笑,”王駝子不怒反笑,“老頭子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聽過這樣的要求,有趣,有趣,但是真不好意思,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忙。”“師父,”周老爹攔住了王駝子,“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對於你們有些過分,但是我們是有原因的,因為,你們來了,我們家便連死了倆人,實在是……所以,如果你們走了……就不好了,所以,請你們多留幾日,等過了頭七,我便送你們走。”“不行,我娘肯定還急著等我回去呢!”魏寧連忙抗議。


    可是魏寧忽然發現周圍來了很多人,每個人看著他們的眼神都非常冷淡,甚至帶著些仇恨。這裏的鄉親性格非常好慡,民風也甚為彪悍,和你好,那什麽都可以幫忙,打架的時候隻認親不認理,但是如果你要在他們麵前囂張,那他們下手一般是又黑又狠的,所以從古至今,湘西便盛產“土匪”。農家人排外甚為嚴重,昨日魏寧兩人投宿之時,若不是郭翠看在錢的份上,勉強答應,他們還真找不到睡覺的地方。“他媽的,都說不要留他們過夜了,他們是撞子!”


    第十八章 紅衣裹魂


    王駝子其實心裏早就明白了,感情周欣把他們當成了撞子了,難怪周老爹要他們留宿七天才走。


    一般的人都有三魂七魄,人三魂一般在裏麵三尺以上,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人死之後,三魂一般不會立刻離開,因為此時屍體中尚有一口生氣,趕屍匠就是靠著這口生氣用於趕屍做法。所以魂魄一旦發現“自己”的肉身還有陽氣,就不會走,要在“肉身”上盤旋七日之後,才會確信自己已經死了,才肯跟著勾魂使者輪迴,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頭七”。


    而湘西撞子這種人很奇怪,就是兩人八字相衝,或者是有某種命理聯繫的人,一般是命硬的那個剋死另外一個,由於他們在命理之中有某種聯繫,會讓被剋死的人的魂魄誤以為對方是自己的肉身,從而魂魄會附身撞子身上七天,所以如果撞子在七日之中離開死者肉身很遠的話,七日之後,勾魂使者便會找不到死者的靈魂。死者從此變成孤魂野鬼,無法超生輪迴。


    所以,撞子這種人在湘西是很受人忌諱的,難怪這屋子裏的人沒有一個對魏寧他們有好臉色,感情是把他們當成撞子了。


    王駝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圍人一眼,怪笑道:“本來這趟渾水我老人家是懶得趟的,結果你們偏偏要關公麵前耍大刀,也罷也罷,那我老人家就陪你們玩玩。說我老人家是撞子,我看是你們撞邪了吧。”“不,我要回去,我娘在家肯定等急了。”魏寧搖頭。


    王駝子把魏寧拉到一邊,神秘地說道:“徒兒,想看好戲不?”“什麽好戲?”


    王駝子做高深莫測狀:“很好玩的一個遊戲,玩不玩?”


    魏寧一聽說有遊戲玩,頓時來了興趣:“好啊,什麽遊戲?”“捉小鬼的遊戲。”“去,去看看那個死嬰兒,看看他繈褓裏麵有什麽。”“哦。”魏寧應了一聲,乘沒人注意,偷偷地走到郭翠的屍身旁邊,飛快地撩起那個死嬰的衣服,回來的時候魏寧吐了吐舌頭,道:“裏麵是塊大紅布呢,好像裹得很緊。”“哼,果然不出我所料,紅衣裹魂,茅山的下作手段。我來的時候就覺得此地有些古怪,開始隻當是巧合,現在看來是有人有意為之了。”“師父,什麽是紅衣裹魂啊?”“等等再給你解釋,跟我來。”王駝子拉著魏寧在屋內四處走了走,到了堂屋正中間停了下來,王駝子俯身用手在地上扒了扒,地裏麵有一根細得連肉眼都看不清的針,王駝子拔了出來,此針似乎是用某種動物骨頭製成的,王駝子放到鼻尖聞了聞,低聲道:“果然是用屍油浸過,我道這屋內怎麽陰氣這麽重,原來有人在屋中布了煞局,孤陽不生,這家不死人才怪了——也不知道這家人得罪了什麽小人,有人會如此害他們。”“煞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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