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被孫子說得心動了,一兩根金條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就開始起棺,也不理會魏求喜爺孫二人,準備走人。


    魏求喜一嘆,知道要說服這三人,不拿出點真本事是不行了,當下從懷裏拿出一片竹葉,在嘴唇潤了潤,吹出來一種很奇怪的音符。


    旁邊原本懶洋洋躺著曬太陽的土狗,似乎忽然間像聽見命令一般,來了精神。雙耳豎起,飛快地跑到了張老四的身邊,對著張老四直叫喚。


    張老四被它吼得心裏不由得有幾分發毛,魏求喜的音符急轉直上,土狗忽然跳了起來,狠狠地咬住了張老四的手。張老四連忙用另一隻手死命打土狗,但是任憑張老四怎麽打,土狗咬得死死的,就是不放。“去你的!”後生從身邊飛快地撿起一塊石頭,死命向土狗砸去,土狗吃痛,但是仍不肯鬆開,張老四的兒子飛起一腳踢在土狗身上,這才把土狗踹出幾丈遠,土狗顯然受了傷,躺在地上直叫喚,已經起不來了。


    再看張老四手上被土狗咬了幾個深深的牙印,鮮血直流。他兒子正忙著給他包紮。年輕後生冷笑道:“狗娘養的,原來你還帶著一個兄弟。”


    “你才是狗娘養的!”魏寧不服,反唇相譏。


    魏求喜不答話,竹哨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張老四爺孫三人這才發現目前的情況很不妙,原來身邊不知不覺地又多出了三條狗,似乎遠方還有幾條狗向這裏跑來,狗吠之聲此起彼伏。


    狗越來越多,不一小會便來了十幾條,圍在張老四周圍,每條狗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發出低沉的吼聲,身子前傾,口中滴著涎水。似乎在等著魏求喜攻擊的命令。


    再這樣下去,魏求喜會不會將全鎮的狗都招來啊?張老四爺孫三人心裏越來越沉,很顯然他們知道,魏求喜的竹哨就是在控製這些狗。


    一兩條狗或許不可怕,但是當十幾條狗圍著你,光是它們發出的吼聲就足可以令你汗毛直豎,而且,這些狗都是附近的野狗,平常廝打慣了,咬起人來絕對不含糊。


    魏寧開始還有點怕,身子不斷地向爺爺靠近,但是當他發現這些野狗受爺爺的控製,是他們這邊的,不由得拍手道:“爺爺好厲害,我也要學,我也要學。”


    魏求喜放下竹哨,這群野狗也安靜了很多,但是仍然沒有散開,它們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魏求喜摸著魏寧的頭道:“這‘啞狗功’乃是趕屍中初入門的伎倆,以後等你15歲正式‘過三關’後,我自然會將這手段傳給你。”


    原來喜神生性極為怕狗,在趕屍的路上如果遇到狗,輕的時候不走,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詐屍,所以,辰州趕屍門入門最先學習的就是啞狗功,學習如何驅趕妄圖靠近屍體的野狗,這門功夫到了魏求喜這個段數,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控製野狗了。


    張老四爺孫三人此時心裏已經打鼓,魏求喜這一手可是徹底地把他們震住了,看來這個神神叨叨的老頭還真的有些本事,這一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常識所能夠接受的範圍。


    惹怒了他,他招的來野狗,說不定還能招來個厲鬼啥的,這三人就算是撂到這裏了。


    更何況,這麽多野狗,就夠著爺三喝上一壺了。


    “罷了,”受傷的張老四長嘆了口氣,道,“我跟你們說了,這辰州有些東西碰不得,你們說我迷信,不聽,唉,罷了,把屍體還給人家,我們走吧。”


    年輕後生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根木棍,仍然嘴硬道:“爺爺,你和爸爸抬著棺材先走,我來對付這些狗日的!”說完揮了揮手中的木棍,向群狗示威,此時已經有四五十條狗趕來了,一起向年輕後生狂吠,露出白森森的犬齒。


    魏求喜嘆了口氣,道:“你知道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麽嗎?”


    魏寧脫口答道:“當然是死了,人死最可怕了。”


    魏求喜幽幽地道:“若是死了,墮入輪迴,轉世為人,倒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死不了。”“死不了?”魏寧不解地問道。張老四爺孫三人也豎著耳朵聽二人對話,心中也是充滿迷惑。“這世上死不了的隻有兩種人。一種人是生前受了莫大的冤枉,死後不甘心,魂魄不肯輪迴,便會出來作祟,這種人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厲鬼,這種鬼一般報了仇自然就會離開人間,所以並不可怕,但是第二種則是被人用道法將魂魄鎖住,不準他輪迴,想死卻死不了,這種鬼才是最可怕的。”


    魏求喜頓了頓道:“我們辰州趕屍便是用辰砂將屍體的七竅封住,將人的魂魄鎖在身體內一段時間,待喜神返鄉後,再將他的魂魄超度,就算是圓滿了。”“可是,如果喜神被趕屍師父弄丟了,喜神返不了鄉,魂魄自然也就無人超度,待七竅內的辰砂掉落,喜神無法輪迴,便成為了這人間的孤魂野鬼。”“如果你是喜神,你會怎麽樣?”


    後生想了想道:“如果我是喜神,我無法輪迴,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我定然要害人。”“是啊!”魏求喜嘆了口氣,道:“喜神無法輪迴,久而久之,喜神便會被胸中的戾氣傾入,變成殭屍,禍害人間,到時候,就算是我,也無法收服它了。”


    張老四心裏一沉,明白了魏求喜話裏的意思,他原本就是不同意這門“生意”的,隻是經不住兒子和孫子的軟磨硬泡,加上金條的誘惑實在太大,這才昧著良心做這種勾當。現在聽魏求喜一說,知道自己差點造了天大的孽,連忙將手一拱,慚愧道:“魏師父,是我張老四良心讓狗吃了,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了,我爺孫三人這就將屍體還給您,我張老四不是人,對不住楊縣長,魏師父將他送到後,請代我向楊縣長燒根香賠罪。”“爺爺……”年輕後生連忙阻止,他又看了看父親,見父親默然,也就停下不再言語。


    第五章 鎮屍紋


    “開棺吧,張野,人死為大,不管他生前如何,死了就讓他安靜地走吧。”中年人對後生說道。“金條啊!你們不想要了嗎?”張野大聲道。“媽的,叫你開你就開,你叫毛啊!”張野的父親甚為煩躁,對著兒子怒吼道。


    張野似乎對父親極為忌憚,但是嘴裏還不停地嘟囔,顯然對爺爺和父親的決定極為不滿。


    魏求喜走上前去,拱手道:“如此,謝謝了。”說完將棺材推開,忽然臉色大變,驚叫道:“喜神呢?”“在裏麵啊。”張野一邊回答一邊湊了上去,隻見棺材裏麵空空如也,哪還有喜神的影子!“喜神呢!”饒是魏求喜的修養再好,此時也不由得氣急敗壞起來。“明明在裏麵的啊,我和張野親手放進去的啊,我記得這屍體好重,幾乎有兩百斤,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放進去的。”中年人撓撓頭,神色不解地說道。“真的是見鬼了。”張老四喃喃自語,“我親眼看見裝進去的……”“你們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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