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殿下願意娶我,定能為將來繼承大統多一番助力。”


    “這話你是從哪裏學來的,胡說八道,小心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更何況,我不過是個多年在外的王子罷了。如今能得到錦衣玉食的生活已經滿足,又怎敢貪圖更高的位置?”


    “殿下可還是將我當作個孩子看待,說些言不由衷的謊話來哄我?”玨月皺了皺眉:“若你沒有野心,那也就不會回來了。”


    的確如此。


    “辛家看中了我什麽,會願意把注下在我身上?”


    “爹爹原本是想婉拒小姨的好意的,但是我說服了他。”玨月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跟他說我非你不嫁,若是讓我嫁給了別人,他會後悔的。”


    不知何時開始,她已完全沒了一開始的恭敬模樣,逐漸鋒芒畢露了起來。


    印風都快被她故作老成的模樣逗笑了:“你都不曾見過我,便對我情根深種了不成?”


    “我也不是很喜歡你。”玨月搖了搖頭:“聽青澄姑姑提到你的時候,我隻覺得你又頹廢又沒用,所以對你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很好。”


    可人總是會變的,青澄眼中的印風,隻是個半大的毛孩子,作不得數的。若是她此時再見了印風,對於少年變成的這副模樣,不知道究竟是喜愛還是懼怕。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自己回來南國的。”


    印風回來後對他人所述的經歷,總有一段空白。他隻說了自己在夏國受過多少苦,以及經歷多少困難裝死回到南國,可他身為質子,看守嚴密,有關他如何逃脫出來的過程,他一個字都不曾提過。


    “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我認為你是走不脫的。”玨月接著說道:“而人家幫你,總歸是對你有所圖。來見你之前,我連最差的可能性都設想了一遍,都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不過今日見了你,我還是有些擔心,你是不是委身給對方才騙了人家將你救出來,對方是男是女,你都經歷了什麽,你現在又是不是不喜歡女人了?”


    印風:“……”


    竟然被她無意之中便說對了六七成。


    “忍辱負重,必有厚積薄發,所以我認為與其下注在別人身上,還不如賭一賭,幫幫你,也幫一幫我自己。”


    “你有什麽想讓我幫的?”


    “我不想做別人的小妾。”玨月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之中咬了咬嘴唇:“不管你經歷了什麽,以後又有什麽野心,我都要做你的正室。”


    其他王室成員大多已經娶親,她若是嫁了過去,以她暴發戶的家世,最多也就隻能當個貴妾。貴妾也隻是個妾,隻能取悅夫君來給家族爭取利益,自己手裏半點實質的權利都抓不到。她不甘心有人一直壓在她的頭上,與其委屈自己,還不如嫁給印風,至少她能夠自己做主。


    “……好啊,我答應你。”


    “那你是已經打算娶我了?”


    “嗯。”印風點了點頭:“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那人在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曾如天人一般出現在他的牢房之中,將他帶了出來。後來也是那個人,將他引入了惡鬼之途,又突然放起了他,將他趕走了。


    如果你心裏隻裝著一個人,那你無論看著誰都是他的影子。


    “可惜他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沒有像你一樣成熟。”


    “那人是你的舊情人?”


    “……不算是。”


    鄔修筠就是一隻惡鬼,誰都不會被他真正放在眼裏,又怎會將真心交給一個人。


    想到這裏,印風的頸部又不自覺地疼了起來,像被針紮了一樣。


    “但是你喜歡他。”玨月說道,又肯定地重複了一邊:“你喜歡他,但是你得不到他,求不得的東西就是最好的。”


    印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似乎是默認了。


    “如果你當了南國的王,他會跟你在一起嗎?”


    率萬千兵馬,長驅直入,一舉攻破夏國的王都,在喜宴之上把鄔修筠一把揪出來,當著陳家小姐的麵,狠狠吻上那張惹人厭的嘴巴。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這個虛偽又裝模作樣的混帳玩意兒其實是個龍陽,是屬於他印風的東西。


    這樣的夢,他並不是完全沒有做過。


    可到頭來,夢還是夢,夢醒之後便是現實。他能做的除卻在鄔修筠的大婚之日喝地酩酊大醉之外,再就沒有什麽了。


    “我不想爭你心裏的那個位置,但你不僅生為男兒,更長在帝王之家,如果你的心裏沒有裝著這天下的野心,盡是些兒女情長,難免令人惋惜。”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的。


    鄔修筠的甜言蜜語給他造了一個夢,給予了他一種錯覺。等他不在了,印風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時刻身處煉獄。


    後來,順理成章的,他娶了玨月,得到了辛家的支持,也有了與他那些兄弟們一爭的資本。


    爭權逐利、勾心鬥角。那時覺得百般驚險,死生一瞬。可回過頭來再看看,他都已經記不清自己都曾做過什麽了。


    他的優勢雖然不明顯,卻也重要的無法讓人忽視。


    當今南國王上沉迷酒色,昏庸無能,不思進取。為苟且求生,不惜將親生兒子送去夏國為質,有失王室尊嚴。如今年邁將死,更無進取之心。其諸子無能更甚,過慣了安逸的生活,至少十年之內難以升起興兵討伐夏國之心。


    隻有他不一樣。


    隻有他這個在夏國受盡屈辱的質子,對夏國的仇恨永遠也不會磨滅,所以若是他成了南國之王,那就一定會討伐夏國。


    在所有人麵前,印風是如此說的。


    久安生蛀。


    太平的日子過久了,自然有人懷念起興兵作亂的時日。現有的柱子都被掏空了,自然要轉移到另外一根柱子上去,多麽順理成章。


    這樣的人,應當是比希望求和的人更多的。


    否則他一個毫無根基的沒落王子,又怎能最後走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站在垂垂老矣的南王榻前,印風靜靜地看著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喘著粗氣,隨時便要駕鶴西去的模樣。說實話,他還從沒有機會這樣好好看看他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幼時的記憶太過模糊,他甚至已經記不起現在的南王與二十年前有什麽區別。


    不過這幅垂垂老矣的模樣,真是太過狼狽了。


    若換作他,寧願早點死去,也不願苟延殘喘活成這副模樣。


    “外麵還有人在等著你呢。”玨月靜靜站在一邊,麵無表情,無喜無悲:“宣布先王遺詔之後,就該準備登基大典了。”


    “再等一等。”印風站在大床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父王:“等他真正死了,我再去。”


    “你是想確認他真正死了,還是直到現在不敢登上那個位置?”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回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永遠的無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永遠的無聲並收藏回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