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把那蔡輝捉來好了。


    此人性情傲慢霸道,容易輕敵,法寶厲害,道行一般,隻要設下計謀便很容易抓住。至於他的消息,從安子儀口中便能輕易問來,此時他還在搜捕自己的下落,趁他落單之時下手再好不過。


    若能把他抓來,說不定能問出對方還有多少人,甚至能以他交換印道長的自由也不一定。


    想的挺美,動起手來運氣卻未必能那麽好,要好好計劃才是。


    為此,印春水足足花了一天時間,用小孩兒幫他找來的上等硃砂寫滿了足足三大袋子的符籙。有好用的,也有效果不好的。過久了窮日子第一次這樣豪邁,讓印春水感覺非常不錯。


    先不說能不能都用上,拿出去裝一裝嚇嚇人也是極好的啊。


    在這期間,夏瀝不知跑去了哪裏,早先還會在一邊幫印春水研磨硃砂,後來就不見蹤影了。至於小孩兒則一直坐在屋頂之上,關注著街上的動靜。


    並非是印春水拜託他去放風的。


    或許是活著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做多了,自然而然已經成了習慣。


    天色漸漸從明媚的晴朗轉暗,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屋裏卻還沒有動靜。印風順手揭下了屋頂的瓦片,超下麵看去。隻見印春水趴在桌上,手上還握著毛筆,可已經睡的連口水都出來了。


    不過一個沒腦子的蠢貨,努力到這份上,的確是難為他了。


    這樣的印春水,要比鄔修筠好上太多。


    遠遠望著大街上叫賣糖葫蘆的小販,不知為何,幾百年前的那個夢境在印風眼前又逐漸變清晰了起來。


    與鄔修筠第一次見麵時,他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那是他莫名被人安上侮辱良家女子的汙名,又被五花大綁扔進了監獄,受盡煎熬。後來又受了重傷,發起燒來,對一切感到麻木、意識模糊之時,鄔家小公子便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唉,看你身上這些傷。這張臉這麽俊俏,也捨得把你打成這樣。”


    來者托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著他的麵孔。


    “來來來,你告訴我,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我給你做主好不好?”


    這人說話簡直和閹人一樣陰陽怪氣。


    “你受了這麽多苦,再在這裏待下去,恐怕就要死了。你若是死了,我大哥反而輕鬆了,所以你想不想離開這裏?”


    當然。


    “若是想獲得自由,那你就必須聽我的。”


    印風這才使起僅剩的氣力,努力抬起了頭。麵前美的男女莫辨的少年嘴角揚起狐狸一樣狡黠的笑容,身上一襲華服照亮了破敗不堪的監牢,明艷奪目。他從袖中取出雪白的手帕,在印風的臉上擦了擦,然後手指伸向他的胸口,將手帕放入他的懷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指尖劃過了印風胸口露出的皮膚,看起來有種莫名的曖昧。


    “我就知道,一顆被扔到角落裏卻還不忘練習劍術的棋子,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是什麽人?”


    “你竟然不認識我,我還以為自己很有名呢。”少年搖了搖頭,一臉失望。


    “我叫鄔修筠,修身的修,竹筠的筠,你可要記住我的名字。畢竟,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啊,特別特別想。”


    然後鄔修筠就將他帶離了那座煉獄,給鄔亭玦留下的說法是印風已經病死。而他究竟做了什麽,印風直到最後也沒能知道。


    待他養好了身上的傷,小狐狸也終於在他麵前亮出了自己尖利的犬齒。


    “雖然我把你救了出來,可要萬一被我大哥發現就不好了。”鄔修筠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印風,一本正經的說道:“以後你戴著這個跟在我身邊,除了我之外不許隨便對別人說話,聽到沒有?”


    錦盒之中,是一張冰冷的鐵麵具。


    “這麵具可是玄鐵打造,除非是用我手中的鑰匙,誰也打不開的。”鄔修筠還是沒繃住表情,笑得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滿麵燦爛道:“你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啊?”


    鑰匙掌握在鄔修筠手中,他日印風若是想離開,必須事事順鄔修筠的心、爭得他的同意。


    或是殺了鄔修筠,拿到鑰匙。


    雖然印風並不認為鄔修筠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好,我答應你。”


    見印風乖乖戴上了麵具,鄔修筠便笑得更開心了,滿意的上下打量著他,說道:“這樣多好,你這張好看的臉就被遮住了,除我之外誰也看不到。不過你放心吧,就算遮住了一大半,你還是很好看的。”


    論好看,誰能比得過你。


    “哦,還有名字,在旁人麵前我得給你換一個。”鄔修筠用扇子點了點自己的眼角,想了想,說道:“以後你就□□水吧,聽說春天融化的雪水要比冬日的雪還要冰冷,而為我辦事,無情無義的人最好了,這名字正適合你。”


    便是印風再深居簡出,也覺得這不是個好名字,甚至還有幾分勾欄院中才有的風塵氣。


    這些被家裏嬌慣了一輩子的公子哥兒們一個個的都不知道在腦子裏裝了些什麽,不僅是鄔修筠,還有那位莫名壞他名聲的也一樣。整日不務正業,靠著祖上的蔭蔽賺得了名利,然後便覺得自己也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了,把別人都當作了棋子,把別人都不當人看。


    想來鄔小公子後來叫多了也覺得這個名字難聽的很,雖然嘴上不承認,兩人獨處之時卻改喚他阿風了。


    隻是當天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春水”、“春水”的叫了他一整天。見印風乖乖將鐵麵戴上開心的不得了,一時興起,把他拉到了街上去,也不顧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在人群中有多麽紮眼。


    “春水,你以前可曾有機會來這平民居住的地方?”


    “不曾。”


    “我也是第一次呢。”鄔修筠四處張望著,雙眼放光:“春水,你看那兒有賣糖葫蘆的。聽說這兒的糖葫蘆最好吃了,你給我買一串來好不好?”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這不是讓他低頭,隻是讓他哄哄小孩兒罷了。


    印風點了點頭,接過鄔修筠遞給他的銀兩,朝著賣糖葫蘆的小販走去。


    “店家,一串糖葫蘆。”說完便將手裏的銀兩都擲給了對方,自己取下架子上的糖葫蘆,轉身離開了,看的小販在原地愣是呆了半刻。


    就那些銀兩,足夠買三頭健壯的老黃牛了。


    從未見過這樣買糖葫蘆之人。


    印風找回原地時,卻發現鄔修筠早已不在原地。朝四下看了看,在街巷的拐角處看到了小公子的背影。在他麵前站著一個灰衣人,不斷點著頭,似乎在聽鄔修筠說著什麽,從印風的角度無法看清對方的樣貌。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對方名為裘十三,受僱於鄔修筠。


    待印風走近之時,裘十三已然默默退下。鄔修筠轉過身來,見是印風回來了,對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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