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道:丫頭,看見過村口那座牌坊沒。


    我點頭。


    他繼續道,這塊牌坊從清雍正爺的時候就有了,一直到現在,幾百年了。知道它為什麽而建的麽。


    大奶奶?我脫口而出。


    老人聽見我一說,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點古怪。然後笑了笑說,看樣子你聽人說起過這傳說,可到底是哪個版本的呢。


    我怔。


    他又道,當時為了給後人一個好名聲,這事給瞞了不少,最終知道真實情況的人寥寥無幾,況且時間太久了,死的死忘的忘,最後要不是因為一些靠古上的事和林家人有了點接觸,連他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怕也要帶著這個老祖宗特意留給後代的好聽的謊言,進棺材了。


    他說那時候他還在市文化局擔任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有次聽一個家鄉來的小輩談起,在自己家鄉挖掘到了一個相當珍貴完好的雍正年古墓,當時就來了興趣。因為家鄉偏僻又落後,如果真能挖掘出這樣的古物,那無疑可以給家鄉同外界的交流打通一個便捷的樞紐。


    當下他便和那小夥子兩人就趕回了自己的家鄉。


    後來才知道,這小夥子姓林,是他家鄉那戶林家大戶的嫡傳長孫,叫林伊平。


    回到家鄉的時候,那塊古墓已經被發掘出了三分之一,裏麵挖出來的東西經過鑑定果然是雍正年間的東西,墓主姓林,是村裏這戶林家大戶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村裏很多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她,就連年輕人也多多少少知道點她的傳聞,她是村口那塊貞節牌坊的主人,不知道從哪一個年代開始,村裏人都叫她大奶奶。


    老人當時就犯了猶豫,因為這等於是在掘人家祖墳啊,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忌諱。況且還是這麽有名的大奶奶的墳。不過林家當時的家長林庚生,也就是林伊平的爸爸再三對他保證,不礙事的,是他們一家都同意的。這也算是為了鄉裏做點貢獻嗎,況且都什麽年代了,誰還講究這些迷信的東西。


    於是挖掘工程在老人的帶領下又繼續深入了下去。直到這墓主的棺材被從裏頭給挖掘出來。


    那口石頭鑿成的大紅棺材。


    說到這裏時老人的臉色很明顯地變了變,煞白煞白的,像是回想到了什麽讓他極度恐懼的東西。一時我都有點不忍心繼續讓他往下講,正打算開口,他做了個手勢讓我別說話,自己用力喝了口水,繼續往下講。


    他說那口棺材被挖出來的時候還是很新的,被密閉在一間幾乎讓人完全忽略的石室裏,棺槨上的漆水顏色鮮亮鮮亮的,紅是紅,金是金,在火把下光鮮得讓人刺眼。隻是碰到火把裏出來的煙馬上就褪色了,一塊塊漆從紅到黑,一片接著一片往下掉。當時可把他給心疼的,可哪裏還能阻止得了。


    直到棺材被完全從裏頭抬出來,當時他煩躁得出去吸了口煙。可沒想到就那麽一支煙的工夫,裏麵那幾個好奇的人已經迫不及待把棺材給撬開來了,因為他們都急著想知道,在存在裏被盛傳了那麽久的大奶奶,她到底是個啥樣。


    結果一見之下全都給嚇壞了。


    在地下埋了這麽多年,說起來這村子的土也不是什麽多好的養屍地,靠著河背著山,可就是在這樣的土壤裏,這大奶奶的屍體居然被保存得鮮活鮮活一般。一開棺就聞著股撲鼻的香氣,皮膚粉白而嫩,掐著有彈性似的,被身上掛滿了珠寶的大紅棉襖襯得栩栩如生,像是打個哈欠就能從棺材裏坐起來。


    遇著空氣也不見變質,隻是那香味一下子就散了,隻剩下一股股奇怪的腥臭味從棺材裏鑽出,這時才發現這大奶奶一張臉有點古怪。它上麵蓋著張網,網上綴滿了珠子串成的花,把她整張臉擋得密不透風。而那些腥臭就是從這張網罩下麵透上來的。當下商量了一陣然後小心把網罩從她臉上拿開,這一掀,隻把周圍看著的人嚇出一層冷汗來。


    網上那張臉是暗褐色的,似乎已經腐爛了很久很久,把所有的五官都給腐蝕到了一塊兒似的,遠看過去就是一個巨大的坑凹在臉上,本來做考古的這類古屍也沒少見,按理說也沒什麽好吃驚的,可怕就可怕在它和她周圍其它皮膚的對比,其它地方保存得那麽完好的皮膚對比著這樣腐爛的五官,這麽強烈的反差,怎不讓人觸目驚心。而就在這一瞬間,原本水嫩平滑的皮膚上一片白毛迅速從皮膚上生出,轉眼間就在她原本完好的皮膚上蓋了密密的一層。


    這事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把整個村的老老少少都給驚動了。當時很快村裏的人意見給分成了兩派。


    一派堅持伊平和老人的話,同意要把墓完全打開,並以此向國家申請經濟補助,並藉機開發這個村,以此繁榮整個村子的經濟。另一派則堅決不同意,說是動了林家大奶奶的墓,這是要受天譴的,何況大奶奶的屍體這麽詭異,難說這百年來流傳下來的古話不是真的。所以天天上村長……我二叔林庚生那裏要求他出麵幹涉考古隊的挖掘工作。


    可當時他正一頭熱中於把村子的經濟給發展上去,一心想把這事做大,所以把村裏人的抗議至之腦後,他繼續支持著這個考古工作的深入進行。


    而就在那個時候,開始出事了。


    先是考古現場因為一些疏漏導致工程上出了問題,有幾個工作人員被突然坍塌下來的墓石壓傷了,於是導致工作進展上的停頓,後來剛好碰上快過年,於是挖掘工程徹底擱置,所有人都放回家去過年了,直留下老人還在那裏繼續工作著,因為對這片文物的一腔好奇心。


    誰想到那之後不出半個月,村裏裁縫家的女兒被人發現死在了埠溪河裏。


    不出幾天林家的一個女兒死了,是被冰錐子刺進嘴裏給活活刺死的。當時可把村裏人給嚇壞了,想去報警,卻發現大雪封了路,就連電話線也斷了,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聯繫。那之後不久,村裏一戶人家好端端的,男人被發現自己把自己掐死在了床上,更有為村裏人專門做糕的張瘸子,竟然被發現脖子被什麽利器給扯得老長,活活從林家房簷上倒吊了下來,掙紮了半天才徹底死絕。


    而就在這時,林伊平和他最小的姑姑之間亂倫的事被發現了。


    當時把全村人都給震怒了。都說林家人不聽勸硬要把大奶奶的墓挖開,現在自己家又出了這麽齷鹺的事情,這下把大奶奶給惹火了,大奶奶的要報應來了。


    對於這言論,一開始身為搞科學工作的,老人他是不信的。就連一心想把這村子的經濟搞上去的我的二叔林庚生也不信,唯一讓他痛心疾首的是他兒子和自己妹妹之前亂倫的事情,那事情讓他一撅不振。


    就那麽勉勉強強挨到了過年,中間也沒再出過什麽可怕的事。都以為這事已經隨著伊平被當眾的責罰而過去了,誰想年還沒過完,村子裏開始流行起了一場瘟疫。


    來得快,爆發得也快。而這病要人命的速度更快。


    甚至來不及等村外那條公路上的雪化帶病人進城去求醫,那些被感染者就一個接一個地死去了,比歐洲中世紀時流行的黑死病還要迅速可怕的病毒,轉眼間殺死了村裏半數以上的人,活著的人恐慌得完全亂了陣腳,搬著石頭棍子炒上林家把他家砸得一片狼籍,又在盛怒中仿著村裏流傳了幾十年的關於大奶奶的傳聞,逼著林庚生把自己兒子活活用釘子戳進腦門心給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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