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自顧自伸了個懶腰,狐狸看都沒看我一眼,一頭倒進沙發。


    我胸悶。


    所以說,狐狸就是狐狸,即使他的外表再像人,還是一隻狐狸。別指望一隻長得像個帥哥一樣的狐狸真能對你做些帥哥常會做的那種風度翩翩的事情,那是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情節。


    不過心裏藏著事,也就懶得跟這隻一點紳士風度都沒的狐狸計較了,我一骨碌爬起身,拍拍屁股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兒?”反手關門的時候,身後響起狐狸的聲音。


    我用力拉上門:“玩!”


    打手機把林絹約出來的時候,我坐在前往西街的公車上。手鍊被我纏在了右手,和原來那串珠子混在一起,顏色還挺配的。不過仔細看,日光下的那些骨墜帶著點淡粉的色澤,很怪的顏色,和骨頭本質不配,看上去倒有點像石頭記裏出品的東西。


    不會真的是石頭吧……


    舉起來對著太陽仔細瞅了瞅,突然覺得頭有點發暈。天熱車開著空調,門窗都緊合著,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我坐了坐直,把窗拉開了一點。


    一陣熱風從窗外灌了進來,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氣,窗門啪地被重重合上。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坐著個中年婦女,見我看向她,朝我白了一眼。


    我沒言語,也沒再朝她的方向多看。目光轉向窗外的時候聽見她對邊上人說:“喂,把空調朝邊上轉過去點,吹得我脖子疼。”


    “本來就在對著我吹啊。”邊上人道。


    女人不再說話。


    我看著窗玻璃,車子一個轉彎,玻璃上映出一雙眼睛。


    一雙是人都不太願意看到的眼睛。


    其實,女人的脖子當然會被吹得疼,因為有個東西正趴在她脖子上一鼓一鼓地吹著氣,隻不過她看不見而已。那東西一邊吹氣一邊盯著我瞧,而我隻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像以往碰上這種東西時一樣。


    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種東西似乎越來越多了,錯覺嗎……


    西街是本市最有名的服裝一條街,專賣各種品牌的水貨,基本上高檔商廈裏有的,這裏有,國外有而商廈裏還沒引進的,這裏也有。所以即便是林絹這樣講究‘檔次’的有錢人,也時不時要到這裏來淘點最新款的衣服好穿出去顯擺。


    到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裏等了挺久了,抱著肩膀靠在自己那輛小巧鮮艷的紅色polo上,享受著人來人往間投到她身上的目光。看到我走近,她朝我招了招手,突然眉頭皺了皺,直起身有點仔細地在我臉上看了看:“寶珠,怎麽了,今天臉色那麽差。”


    “有嗎?”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角突然瞥見自己手腕上什麽東西紅艷艷一閃。


    “這是什麽。”沒等仔細去看,手腕被林絹一把抓住,送到她的麵前:“很別致的嘛,新買的?”


    我突然覺得後腦勺涼了一下,在看到手上那道鮮紅色東西的時候。


    是新纏上去的手鍊,可是原本粉得幾乎呈白色的墜子,這會兒不知道起了什麽化學反應,通體顯出一層鮮紅的色澤,由內而外,一顆顆血滴子似的鮮艷。


    一下子有點呆了,也沒聽到林絹繼續在我邊上說著些什麽。隻是一味盯著我手上這條鏈子看,繞在兩排珍珠之間,它就像一條爬行在我手腕上的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餵!”見我半天沒理她,林絹在我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回過神。手腕還被她抓著,她拍拍我的手背:“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什麽?”


    “這根手鍊啊,像不像我昨天給你看的照片上的骨鐲?”


    “好象有點。”


    “哈,簡直太像了,你看這樣子,”抬起來對著陽光照了照:“哦,上麵居然還有紋理,要不是顏色太出挑,我還真以為你得到了寶貝呢。”


    “嗬嗬……”幹笑,我收回手:“得到寶貝還會大搖大擺帶來給你看嗎。”


    “很難說的,你個小白,就算‘非洲之星’估計都能被你當成玻璃帶出來。”


    “有道理。”


    “哎?今天怎麽那麽低調。”


    “走吧,請你吃飯。”


    “啊呀!變天啦!鐵母雞居然捨得請客了……”


    一頓飯吃了五六個小時,如果林絹不是接到電話急著走人,估計還能吃下去。這個變態變態的女人……大概為了補償以前請我的那麽多頓,今天吃得像頭豬,就這麽吃還不見長肉,真懷疑她的胃帶漏鬥的。


    出門時夜已經很深,不過街上倒比白天熱鬧許多,大約白天被太陽曬得縮回去的人這會兒都出動了。對於過夜生活的人來說,九十點鍾正是一天的開始。


    一路逛到車站,又在下車後一路沿著那些滿是店鋪的街道逛回自個兒住的街區,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特別想這麽走著散散心。大概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吧,之前可能多喝了杯紅酒,頭暈得比下午坐車時更厲害了點,人輕飄飄的,似乎有點集中不了精神。


    靠著牆站了會兒,等著眼前那陣眩暈過去。忽然想起那根手鍊,低頭又朝它看了一眼。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第n次看了,從吃飯開始,每隔一陣子就忍不住要去看看它,不過它始終還是保持著那種鮮紅的色澤,沒有加深,也沒有變淡。完完全全和最初時兩種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溫度,還是別的什麽?真是稀罕。


    琢磨著,眼前的建築不再搖來晃去了,我直起身繼續朝前走。還沒走幾步邊上馬路上突然吱的一聲巨響,冷不丁間把我嚇得一個驚跳。


    條件反射地往邊上退了退,耳邊隨即又是砰地一聲悶響。這才抬眼朝那方向看過去,原來是一輛車車速太快,沒衝過黃燈所以猛踩了剎車,結果和後麵的車撞上了。前頭的車撞歪了保險槓,後麵的車撞瞎了一隻車頭燈。大概就那麽幾秒鍾的工夫,周圍人已經忽啦啦一大圈圍好了,幸災樂禍地看著兩個駕駛的從車裏鑽出來開始針鋒相對。


    真是一種惡趣味啊……


    頭又開始發暈了,轉身正要走,一眼掃過馬路中央,腦子一空,我突然感覺不到了自己的心跳。


    ☆、第六章


    被阻塞了交通的馬路,越聚越多的人群,跳躍的交通燈,跳躍的霓虹……遠處飛速趕來的警車閃爍著尖銳刺眼的警燈,有人在大聲叫著些什麽,手不停揮動著。


    一切混亂而嘈雜,可是我聽不到一點嘈雜的聲音。


    一道身影這會兒正從我眼前慢慢經過,在這條擁擠混亂的馬路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路燈車燈和霓虹燈交替出來的繽紛的光線下。


    漆黑色的身影。


    黑得像是出現在某個逆光的角落,而不應該是這種亮如白晝的地方。從頭頂到腳跟,一色的黑,像是一團霧氣將整個人模糊地粘連在了一起,混沌的輪廓,混沌而緩慢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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