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發展也未出乎尚餘意料之外,楚衍一路過關斬將。固然他勝得輕鬆愜意有尚餘三分功勞,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徒孫自己爭氣。


    想起之前自己竭盡所能多番盤算,就為讓楚衍謀得一個靈山大典席位,尚餘自己都不由苦惱地笑了笑。


    先前有多艱辛,現在就有多暢快肆意。兩相對比之下,還是李逸鳴輸得更慘些,可算是血本無歸啊。


    少年幸災樂禍地一抬眼,率先起身向李逸鳴告別,“之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意見如何,一點也不重要。”


    “無關緊要之事,也值得你洋洋得意。”白衣修士淡淡地說,“陳家有些人不甘心,你應該謹慎小心些。”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還是那句話,如果楚衍輕而易舉就死了,他就不是你我等的那個人。之前我們也不是沒有失敗,至多再等些時日即可,反正結果如何,早己註定。”尚餘倦怠懶散地回答,明顯是漫不經心不願多說。


    李逸鳴都知道的消息,尚餘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陳家本來就是個龐然大物,盤亙於上界天空之上,不像巨龍更像畸形藤蔓,誰見了都是心有餘悸。


    太上陳家看似非常了不起,輕而易舉就能決定太上派外門弟子命運生死,但它隻是上界陳家的支脈罷了,勢力衰竭成不了氣候。


    自楚衍出手破局之後,尚餘就有藉口情理陳家勢力。之前藉故對陳世傑發威,隻算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上界陳家囂張跋扈慣了,即便是分家顏麵受挫,他們也兀自跟著不愉快,實在太蠢又不知好歹。


    好在陳家有分寸,所有大能都有分寸。


    到了練虛境界後,修士們極少再互相廝殺。既因為天機感應,他們一舉一動都受牽連,也因他們不願在打打殺殺上多花力氣。


    多花些時間感悟天機,早些突破境界阻礙豈不更好?一打起來就是幾十年幾百年,不光膩煩還風險太大。


    而且他們都是有身份的前輩高人,自該有徒孫小輩替他們出手。誰見過哪家大能前輩稍一落入下風,就擼起衣袖親自上陣,未免有失風度。


    即便是向來蠻橫不講理的上界陳家,也不會如此行事。


    上界陳家那位大能不會親自出手,不過尚餘可以肯定,那人必會在背後使一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之後楚衍要做的那件事,可謂至關緊要,關係著他與李逸鳴千年來的謀劃。


    稍有差池,就是必然落敗。即便尚餘機關算盡再三斟酌,大概隻有三成勝算,並無多大保證。


    別看尚餘語氣篤定,其實他自己都明白,這件事情並不穩妥。


    畢竟是逆天改命風險太大,歸根結底,還要看天道意誌如何。老天願意幫你,一切自然順利安穩毫不費力。天道不肯退讓妥協,他們再焦急也算是全然無用。


    可惜的是,此等意外來得倉促又無所準備。


    若能給尚餘兩千年時間謀劃一切,他必定不會如現在這般倉皇無錯,甚至需要將希望寄託給虛無縹緲的天道。


    尚餘向來不信命也不肯服軟,誰知到了這等境界修為,反倒要篤信天命乖乖看戲,他想來都覺得分外譏諷。


    歸根結底,最後還要看楚衍自己的能為。陳家無所顧忌,行事手段必會異常激烈,可想而知楚衍前途必定艱險無光。


    尚餘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也早就料到最壞的結果,他也能坦然接受並不焦急。


    至於楚衍命運如何是否安全,除了李逸鳴麵冷心熱稍加關心之外,偌大一個上界也不會有人在意。


    尚餘想得涼薄又不冷淡,他情不自禁一搖頭,已然覺得自己所作所為十分可惡,真和小說話本中的反派一模一樣。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他為了窺見那條通天之路,早已捨棄一切無所顧忌。


    連他本人性命都能被當作賭注,痛快利落地拍到桌上,其餘人的性命意願,又算得了什麽?


    少年唇角一揚,笑自己陰險又無恥。他沒有再看白衣修士一眼,點頭過後擰身就走,毫不留戀又不記掛。


    尚餘走了,李逸鳴還留在天邊不動。


    他潔白衣袍與周圍雲霧融為一色,縱然隻是閉眼打坐,卻能清晰地聽見楚衍每一下呼吸,安穩而輕細,也撫慰了他的寂寞不甘。


    縱然他們二人相隔遙遠,一者在天一者在地,楚衍甚至不知道李逸鳴的存在。他還是甘之如飴心緒暢快,隻要楚衍還活著,對他而言,就是希望就是轉變。


    李逸鳴等了許久許久,久到看熱鬧的平常修士都已離去,久到熱鬧喧譁的靈山之下,又是一片寂靜無語的沉然山脈,他都沒有離開。


    黃昏來臨,夜色如水,日光破曉。


    楚衍在山巔沉思苦等了一天一夜,李逸鳴就在天上望著他,目光一瞬不瞬,神情沉靜如水。


    對於這樣的等待,他習以為常並不奇怪。大能修士一打坐入定,就是幾十年上百年,誰都不覺枯燥。


    他原本傷痕累累幾欲破碎的心髒,也在漫長的時光流逝中縫補癒合。雖然傷痕仍在觸目驚心,終究還是不流血了。


    那一瞬,李逸鳴悵然若失。


    時光太漫長又太殘忍,他甚至無法記清那人麵容氣息,也許是他刻意遺忘,也許是他心力憔悴不堪再想。


    固然傷口是不痛了,李逸鳴卻覺得自己行將就木,仿佛神魂都快要腐朽死去。


    他不知自己是活著,還是早已死去,卻留戀幻夢不肯醒來。


    李逸鳴感知不到心跳,也無法察覺他自己是否在呼吸。那種麻木不仁的感覺太可怕,更勝過當初的心疼欲裂無法平靜。


    好在李逸鳴終於等到了楚衍,也等來了解脫與安穩。


    白衣修士望著那少年的目光都是柔軟繾綣的,帶著點小心翼翼與難以置信,似是一寸光陰都不願錯過。


    隻看著光陰起落,少年的麵容陷入黑暗又逐漸明亮,李逸鳴都能從中得到非同一般的樂趣。注視再久,都不會膩煩,每一刻光陰都是嶄新的。


    時間已到,楚衍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眸光清透沒有渾濁。


    少年伸直脖頸再晃晃腦袋,似是有所感應一般,遙遙望向天邊。


    角度剛好視線精準,楚衍敏銳捕捉到了李逸鳴的眼睛,直直望著並不鬆開。


    在那短暫一剎,李逸鳴竟覺得兩人視線交匯,對望一眼就勝過千年萬年。


    那分明是不可能的事,他早已隱匿身形,楚衍修為不夠,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白衣修士還是狼狽不堪地移開眼睛,是心虛悵然退縮。他整個人驟然間化為一道無形光芒,渺然消散在這層層白霧之中。


    雲霧下的楚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若有所感。


    第83章


    楚衍纖細手指抵在刀刃上,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邊。


    緋紅刀刃如若有靈一般,並未割破他的手指,而是錚鳴一聲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盡管如此,楚衍的知覺也未被喚醒。他固執無比地繼續仰頭,雲霞起伏霧氣縹緲間,隱約可見一線冷藍的天色,沉靜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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