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那明明是自己的身體,他為何會感覺陌生?楚衍困惑了不解了,他想要開口詢問,卻發現他無法操縱那軀殼,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與之前被魘住的詭異情況不同,此時是真真正正的置身事外。


    明明見到那張熟悉無比的臉上有笑容,楚衍分明不想微笑,甚至連想法都沒有。


    少年秀美麵孔上是笑意,篤定而從容的笑意,似曾相識又無比陌生,帶著三分桀驁三分漠然,置身事外卻又高冷如雲。


    “真是孱弱啊。”自己嗤笑一聲,“虧我還以為,要費好大力氣,一切不過如此簡單。”


    他在說什麽,楚衍根本聽不懂。心中模糊的念頭立刻有了回應,他自己揚眉冷笑,說出的話分外氣人,“你想知道,可我偏不告訴你。”


    “現在這具身體歸我了,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你就安心離開吧。”


    軀殼悲憫地笑了,他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似是無限悲憫無比同情般。


    少年伸出了一隻手,手指纖長掌心瑩白,直直向楚衍抓來。


    雖然是看似無力纖弱的手指,卻籠罩了楚衍所在之處,勢若雷霆快比閃電,不容迴避也無法掙脫。


    這一下,就能讓他神魂粉碎,真真正正湮滅與天地之中。


    原本呆滯不動的楚衍,忽然抬頭望了望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他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桀驁的篤定,手操勝券從無意外的篤定。


    眨眼之間,情況就發生了驚天逆轉,似有一陣狂風席捲了整個世界。


    時間靜止不動,軀殼中的神魂卻已換了個存在。


    現在是楚衍氣定神閑地張開雙手,捏住了那一點幽藍閃爍的魂魄,其上驚慌不定的臉孔,和段光遠一模一樣。


    那桀驁少年就連驚慌失措也格外短暫,霎時間,他又是早已認命地淡然灰敗。


    情況驟然發生逆轉,現在楚衍掌控全局,而那人是獵物。楚衍伸手拎住那點無形魂魄,掂在掌心晃了晃,幽藍光芒時而明亮時而暗淡。


    即便如此,他們兩人縱橫交匯的目光,仍如劍鋒碰撞火星四濺,誰也不退縮誰也不肯服軟。


    沉默片刻後,楚衍輕笑著一揚眉,“裝神弄鬼有趣麽,段光遠?虧我以為你還能有什麽殺手鐧,原來不過是製造幻境再奪舍這等拙劣方法,全在我意料之內。”


    真正到了絕望之時,幽魂的態度反而坦誠:“我不懂。換做其餘人,在這漫長無盡頭的幻境中消磨千載時光,早就神誌不清……”


    “那是別人,不是我。”楚衍不客氣地打斷了段光遠的話,態度理所當然又淡定得可氣,“千年時光算什麽,看似漫長無盡頭,實則是彈指一瞬間。”


    “我經歷的事情遠比你想像的多,可惜我不想告訴你。”


    不過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卻讓時而暗淡時而明亮的幽魂,瞬間光明大放。亮得透徹亮得陰冷,如月亮般映亮了整個死寂空間。


    楚衍從中能夠窺見它心緒如何,是真正認命的自暴自棄,也是徹徹底底的了悟明晰,也許還有十二分驚訝。


    盡管幽魂沒有表情,他的聲音卻在顫抖:“好,很好,是我想錯了。我之前以為你不過是運氣好,現在想想,世間哪有這麽多巧合?”


    “如果是你,倒是真有可能。身為一個小卒子,也能將執棋者成功斬殺。”


    幽魂頓了頓,竟坦蕩而從容地說:“我服氣了,這次才是真服氣了。你要替我,也替其他人好好地活著,也要親眼見證最後一刻。”


    楚衍沒說話,他隻是輕微地一點頭。都不用他捏緊手指,那縷幽魂就自顧自地消散了。


    點點藍芒如螢火,縈繞在楚衍周圍,不過片刻後,又驟然消失了。


    等楚衍再睜開眼睛時,周遭是熟悉的桌椅布置,就連窗外那棵繁茂花樹還是一切如常,和夢魘之時並無區別。


    獨獨有一點不同,他肩膀上有一點重量,也有細細呼吸拂在楚衍脖頸上,距離親密。


    馥鬱香氣環繞在周圍,華美又甜蜜,清涼而從容。正是有此感覺,楚衍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他自己真真正正地醒來了。


    原來在無形之中,他如此信任簡蒼,已然將那人當做他的依靠。


    楚衍稍稍轉頭去看,正好望進一片淺藍中,藍得明澈藍得透麗,一望就知的欣喜與高興。


    那人鴉翅般的長睫眨動一下,遮住了如湖般的淺藍,白玉般的麵頰上稍有紅暈。


    似是為了遮掩事實一般,青衣魔修故作無事地咳嗽一聲,緩慢又從容地將自己的頭移開,也與楚衍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仿佛從始至終,他們兩人都是君子之交並不親密,簡蒼也從沒靠在楚衍細瘦肩膀沉睡。


    “你醒了,很好。”那人慾蓋彌彰地說了句話,倒顯得有些刻意,“整整十二時辰,都過去了一整天。”


    “是啊,我一下子修為提升七層,走捷逕自然耗費時間。”楚衍坦然地說。


    他判斷自己並不在幻境之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的修為一下子到了築基八層,而非之前的築基五層。


    再仔細一查看,他還是十處仙竅開通,平穩順暢無有意外。


    楚衍隱約猜到了端倪,他也不禁笑了笑,倒有些惆悵。


    就算明知段光遠狠狠算計了自己一把,他還是無法對那人生出敵意。畢竟那人都已神魂不存,他又何必斤斤計較?


    等楚衍活動手指時,才發現簡蒼之前為何不自在。不知何時,他們兩人十指相扣姿態親昵,雙手交疊密不可分。


    “是你非要拽著本尊的手不鬆開,拉不到手就扯衣角,粘人得很。”青衣魔修冷哼一聲,“你是小孩子麽,打坐時都要人陪?”


    他於幻境中見到了那束光,纖細無暇映亮黑暗的光,竟是簡蒼麽?


    少年輕輕一抿唇,再仰起頭時還是笑容溫和,“我不到二十歲,按凡人的說法,還算不上大人,自然是孩子。”


    話雖如此,簡蒼還覺得這人淡定得可惡。他想掙開楚衍的手,又被那無賴小輩一把攥住了,仍是十指相扣的親密模樣。


    青衣魔修似模似樣掙紮了兩下,倒也認命了。隻是簡蒼斜睨楚衍時,眼波流轉分外嫌棄,“真是小孩子,本尊看錯你了。”


    “之前魔尊對我不理不睬,如非必要,不肯與我交談一句,讓我分外驚慌啊,我不安心也再正常不過。”


    聽到楚衍意有所指的話,簡蒼隻是詫異地一抬眉,“有麽,本尊怎麽不記得?”


    “任憑我千百次呼喚,魔尊都不肯現身。”少年委委屈屈地低頭,語氣軟軟的,“要不是魔尊偶然搭理我一句,我都以為你消失不見了……”


    “一有機會,我當然要緊緊抓住魔尊的手不放開,生怕你再離開。這件事情至關緊要,我在睡夢中也忘不了。”


    聽了這話,簡蒼又氣又心酸,他已然認命了。栽了,他真是徹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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