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酒店了!泊好車,我猶猶豫豫欲行還羞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詢問過服務台,被告知“預約的客人們大部分都到了”再問及訂房者的姓名,的確就是班長!費用是當天繳納的,據說足以維持三天的開銷,已經全部收到(否則也不會留有包間了)。我問那麽班長本人到了?回答沒有。於是我鎮定了些,我走向那包間。


    到了門口站在門前,裏麵傳出人聲鼎沸,熱鬧異常,的確是聚會的好氣氛,任誰也會因此深信不疑這正是健康快樂的同學會的典型。盡管如此,打開門的剎那,我還是對即將闖入眼簾的一切作了種種可能性猜測……


    仿佛老師進入教室,包廂裏忽然安靜了下來,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張張在歲月這家整容院的劣質服務下變得陌生滄桑乃至麵目全非的臉孔,但我分明地能在那上麵看到我最熟悉記掛的影子……小強,玻璃,毛拉,hg,大西,model……許多曾經的愉快或不愉快的回憶更加清晰地在我大腦中喧賓奪主,那一刻我瞬間返老還童回到了二十年前一起走過的日子,熱血劇烈沸騰,想叫喊卻仿佛有東西噎住喉嚨……也就在這時候,我的耳膜完全地被再度騰起的喧鬧所占據……“是蛋黃!蛋黃來了!我認得出來!是他!”……諸如此類的話語仿佛海嘯鋪天蓋地,“蛋黃”,多少年沒有聽人家這樣稱呼我了?這外號比什麽稱呼都更親切,更溫暖……我的朋友們,我的朋友們全都在這裏!


    那時,我早把班長的事扔到以光年計的距離外去了。我迎上向我迎來的朋友們……場麵之溫馨快樂真正非筆墨所能形容萬一,腦海的感觸和現實的記憶詳細寫來就是一長篇。故,此處不殆。


    ……熱情洋溢的見麵過後,威士忌興奮地說:“這一來隻差班長了!”


    如此普通的一句話可謂煞光天下風景——對我而言,不到0.1秒內我那暫時塵封打入冷宮的記憶復甦並肆虐將腦中剛駐紮的快樂毫不留情驅逐出境。我那反差過大的表情人人可見,當然大惑不解。


    “喂,秀抖啦!”eraser捶我。


    我冷靜了一下,緩緩說:“剛才我打電話給班長,他太太接的……他說……班長早就車禍死了……不知道是不是開玩笑?”


    我的話沒有預料中那樣引起大家嘲笑謾罵,而是全部再度安靜下來。這讓我意外,他們全信?為什麽這麽爽快?沒等我表示小燕先開口了:“我們知道……他真的已死了……我們也都見過他……”


    我幾乎跳起來並打破世界紀錄:“什麽!!!”我不敢相信她的話,也不能相信!但,沒可能全部人一起耍我……我還僅存著的一點判斷能力將這實情冷酷地告訴我。


    “蛋黃,難道你不想見他嗎?”芹菜問。


    “我……想見……但他是鬼?他是鬼啊!!”我叫著,忽然手機響起,班長!


    “蛋黃,你們都到啦!哎呀呀我遲到了,我馬上就到了!”班長那熟悉的聲音輕鬆響起。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比日本相撲更沉重的打擊0他是鬼啊!他要來這裏了!我們快走吧……走吧-…我先走了……”我幾欲先走,把門推開了。


    阿勛把門一把關上,我惱怒地看著他,他緩緩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班長是前年車禍死的……就是我們開同學會,唯獨你缺席的那次。”


    我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起,所有人的臉都呈現了一種青灰色……


    “當時,我們全部都在那輛車上……”


    我癱倒在了地上,我克製著自己沒有昏迷過去,我怎麽也想不到我來參加的是這樣一個同學會!


    嚴田從眾人中走出,走向我,我失聲驚叫:“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嚴田哀怨地說:“蛋黃,難道不是你很想見我們,才叫班長聚集我們搞這個同學會的嗎?”


    “蛋黃,還記得這個嗎?”小雲揚起手裏的一本書樣物,我看清那是一本同學通訊錄,就是在朋友們各奔前程時相互留下祝福和各類檔案資料的那種普通而珍貴的東西,小雲攤開的那一頁正是我所書寫過的——正中,醒目寫著“友誼永固”!


    我看見朋友們紛紛拿出他們帶來的通訊錄,打開的那一頁也無一例外的是我寫下的“友情萬歲”、“友情永存”……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進我的背包,我也拿出了帶來的通訊錄,默默翻著,我每一個朋友的照片和留言在眼前閃爍著……零蛋,老菜,小於林……“友情萬歲”、“友情萬歲”……


    我的眼眶不自覺已經濕透……眼前的都是我的朋友,我的青春回憶……我不是一直很渴望見到他們嗎?我不是很期待一次同學聚會嗎?我還在驚詫什麽呢我……


    無須言語,我的反應已暴露我的內心世界。模糊中我可以看見朋友們又恢復了剛才和過去的親切表情,我最珍惜和懷念的表情。


    門忽然打開,班長帶著一臉的歉意和笑意進門:“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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