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隻是個夢……看看也無妨吧。


    第二天一大早,莊嘉惠便把袁少芬的dv機連接到客廳裏的電視機,把標示日期最早的帶子放進去後,她坐在地上仔細地觀看起來。電視機播放著的都是袁少芬拍下的視頻,鏡頭裏的人物大多數是莊嘉惠,顯然袁少芬在陸平的指使下,跟蹤偷拍了她許久。


    第一卷帶子,然後是第二卷,第三卷……


    沒什麽異常啊。莊嘉惠頗感困惑。難道真的是她自己想太多了?也對,有誰會把夢境當真的呀。想及此,她不禁發出自嘲的一笑。她決定看完下一卷就作罷。


    而這一卷帶子,是李信遠回魂夜那天晚上拍下的。鏡頭裏顯示出學校的走廊,幽暗的背景,一下子營造出神秘詭異的氣氛。莊嘉惠不知不覺呼吸急促了。她緊盯著電視機,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


    雖然事後證明那次遇鬼隻是陸平他們的惡作劇……


    鏡頭裏陸平在大做鬼臉,陰聲怪氣地裝成李信遠的鬼魂。而沈東則吊著他製作的鬼火飛來飛去。"莊嘉惠那傢夥待會兒一定會嚇破膽的!"兩個人對著鏡頭得意地笑道。隨後鏡頭轉向了走廊那邊,地麵上出現一抹細長的影子。


    "噓,小聲點,莊嘉惠來了。"


    鏡頭躲進了暗處,就像一雙隱晦的眼睛對準著出現在走廊裏的她。


    事情的發展一如那個夜晚的重現。鏡頭裏她被李信遠的鬼魂和青幽幽的鬼火嚇得落荒而逃,所有的一切,帶著快速而混亂的光影,畫麵跳躍,最終隨著她落跑的背影和惡作劇的笑聲做了了斷。


    就這樣了。


    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莊嘉惠鬆了一口氣,把手指按在疲乏的眼皮上,輕輕地揉了揉。


    陽光是美好的,在客廳裏散發出甜軟的香味。


    莊嘉惠放鬆地躺在鋪滿陽光的地板上,望著天花板。白花花的天花板令她聯想到棺材,死者躺在裏麵,一定也是對著這樣蒼白得毫無內容的木板吧。


    肉體跟隨著脆弱的木料一起腐爛在泥土裏。


    靈魂卻逃離了那個狹窄的空間。


    等待重生。


    漫無目的的思緒中,一點點影像宛如流星一般亮過她的腦海。莊嘉惠驀地想到了什麽,從地板上霍然坐起來。不會吧?她這樣詢問自己,即將崩潰。


    怎麽會?


    真是那樣子嗎?


    她發現自己按下重播鍵的手指竟在顫抖,像一股微弱的電流從指尖流至全身。


    第84節:真相(3)


    電視機蒼白的屏光吸盡她眼瞳裏的色彩,帶子緩慢地從頭開始重現剛才她看過的內容。


    學校的走廊,回魂夜,裝神弄鬼的人,還有驚慌失措的她本人……


    沒有!


    真的沒有!


    莊嘉惠一下子從電視機前彈開,她退到離電視機最遠的距離。屋子裏非常安靜,她的呼吸聲緩緩地掉在地上,柔軟地碎了。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陰影甜蜜地滋長。從天花板籠罩下來的低沉氣壓,令她感到窒息。


    無比浩大的恐懼將她沉溺。


    電視機裏隻出現她一個人的影像。要知道,那個回魂夜她是和安錦言在一起的!


    可是鏡頭裏沒有出現安錦言!


    屏幕裏隻有她獨自受到驚嚇,獨自逃跑……她甚至還在自言自語,就像對著身邊的另一個人說話,但她的身邊什麽也沒有。


    安錦言並不在鏡頭裏!


    一直生活在她身邊的好朋友原來並不存在。不,也許隻有她看得到而別人則看不到。因為安錦言是……鬼魂!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安錦言總是突然地消失和出現,為什麽媽媽總是把來訪的安錦言當成透明的……一切有疑問的景象到此時此刻才有了合理的解釋。帶子播放到盡頭,莊嘉惠頹喪地跌坐在地上。電視機嘩嘩的噪音,像一場雨淋濕她的心。


    她站在紙紮鋪前時,天空真的下起了毛毛細雨,圓形的雨點密密麻麻落在身上形成一片圓形的潮濕,原先幹燥的水泥濡濕了。


    門口擺放的紙紮公仔,姿勢僵硬,眼睛冷漠地看著站在雨中的她。多少天來,她連走近紙紮鋪一步也不願意的。可是,現在她的思想揪著她的腳步,朝這個光線朦朧、幽暗粗糙的空間走進去。


    她經過哀艷的紙紮公仔身旁。


    店裏被許多與祭祀有關的物品填充著,物理空間流動著紛繁又冷僻的頹廢和孤獨的氣味,燭台釋放著深深淺淺的青煙,交織著消散在空氣中。燭台上還放著誰的照片。莊嘉惠走近時,被那張熟悉的笑臉嚇得一哆嗦。


    小惠,你來了?


    安錦言的遺照赫然地擺放在顯著的地方,就像看著一個好朋友那樣對著莊嘉惠笑。莊嘉惠體驗到惶恐的洶湧與澎湃,瞬間席捲神經的每個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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