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眨了眨眼睛,沒好氣地說:"同學你是不是有病呀?當然是下去一層樓啦!難道你的教室在二樓呀?這層樓隻有美術室和實驗室嘛。"


    二樓?她在二樓的廁所?!什麽時候?


    莊嘉惠一下子又感到四肢冰涼透頂。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後,她的世界便發生殘缺。身體失去的那一部分,將她碾碎和折磨,看不見的傷口深處湧動著艱澀的疼痛。那個人,是她親手殺死的。真有靈魂這玩意,她會化做冤魂回來找她嗎?


    離事情的發生已有好幾個月了,連學校也換了。或許是報應,莊嘉惠身體變得很差,臉總是蒼白得像貧血。時常做夢,在夢中的身體沒有重量,稀薄得好像一吹就散,仿佛自己也成了鬼魂。


    卻還是害怕夢見那五個在雨中淋濕的人影。


    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找上自己?


    天花板上一整晚都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有人在走動,又像有人在竊竊私語,也像另一個女孩的夢囈和呻吟。如此半夜時分,莊嘉惠忽然從床上坐起。每夜被這不停息的聲音折磨,她決定探個究竟。


    她房間的樓上就是閣樓了吧?那個地方,曾把小時候的她嚇得奪路而逃。她很久都沒再到上麵去。反正隻是放了一些雜物,沒什麽可怕的。隻是一些老鼠夜裏出來瞎逛罷了。


    莊嘉惠在樓梯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手中的手電筒把一把光灑進黑暗裏,光斑在石灰黯淡的牆壁上遊動著。她把手電筒照向閣樓,光線馬上便被吸進無底的黑暗。


    她思量好久才敢踏上第一級樓梯。最近天氣有些潮濕,腳步踩著粘滿水汽的木板發出飢餓一樣低沉的聲音。莊嘉惠慢慢地走上樓梯。閣樓的門出現在麵前時,她的心又倏地揪緊。


    可不是嗎?她老覺得裏麵夠陰森的,以前還看見裏麵放了一個流血的木偶。


    對了,門應該還是鎖著的吧?莊嘉惠一想到這點,用手去推了推門。很突兀的吱呀一聲,門居然緩緩地打開了。


    混雜著灰塵的汙濁空氣撲麵塞進她的鼻子,肺部好像變得不幹淨了。


    有人嗎?莊嘉惠覺得這個想法真是荒謬。


    要是真有人她還不嚇死啊!


    這個時候偏偏又聽不到剛才一直不絕於耳的怪聲了。老鼠藏起來了?莊嘉惠走進去,這地方寬敞得反而令她覺得意外,雜物算不上很多,有床有桌子,可以做一個睡房。


    寂寞的月光從小窗口傾瀉而入,夜色卻還是濃得化不開,黑暗重疊著黑暗。莊嘉惠用手電筒逐個照亮每個角落,倒是沒看見有什麽老鼠洞,隻是突然照亮擺放在櫃子上的爺爺的遺像時,她嚇了一跳。


    最近那個詭異的二樓廁所搞得她神經過敏,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都忍不住提心弔膽。最慘的就是每次都要拉著安錦言才敢去廁所。實在隻有一個人,她寧願憋著也不敢去。


    真是衰!怨咒的事情還沒搞清楚,她又被鬼廁所給纏上。


    還有處處排斥她的全班同學。


    那個叫陸平的爛仔甚至威脅她不退學就找校外的人教訓她。


    難道她不想離開這個學校嗎?可是,總不能跟媽媽說因為什麽怨咒得趕快轉學吧?再說,都第二學期了,還能轉到什麽學校呢?


    早知如此,也許當初就不該搬回廣州來的。雖然在原來的學校總會碰見那個傢夥,還會時不時想起那件事情。唉……快點畢業就好!


    回去繼續睡覺吧。什麽臭老鼠嘛,找天放堆老鼠藥把它們全毒死。


    莊嘉惠剛一轉身,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麽東西。她用手電筒照住那物件。不會微笑的麵孔,血跡已經滲進身體成為一塊暗紅的疤。多年前遇著的血木偶,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麵前。


    第11節:廁所有鬼(3)


    這樣的重逢,實在不是什麽值得興奮的事情。


    這麽多年後,它仍舊在這裏,不會腐朽,不會毀滅,在年月的輪迴中又出現在她的麵前。仿佛有心等候著她。它好像從她身體裏摘出去的一個器官,藕斷絲連地糾纏著她。


    把它扔掉吧。


    莊嘉惠走過去撿那木偶。傾斜的角度下,手電筒光像一攤倒瀉的液體,流向布簾深處。


    一雙穿著紅色女鞋的腳從布簾下露出來。


    空氣剎那停止了流動,夜色凝結在空氣中,像一層黑色的痂,遮掩住在暗處不斷湧出來的恐懼與驚慌。莊嘉惠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怎麽會?在家裏也看到那東西?她以為那東西隻在學校裏才會出現。不可能吧?


    但那確實是一雙紅鞋。說明布簾後站著什麽東西。


    黑暗中莊嘉惠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出聲。血管在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布簾後那東西沒動,她也忘記了逃跑。此時此刻,整個世界都進入了慢鏡頭,呼吸、聽覺、身體裏每一根神經的活動清清楚楚地放大。


    手電筒光中的那個血木偶,頓時成了冷漠的觀眾,看著這兩個生物的對峙趨於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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