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早沉聲道:


    “你們是哪條水路的?”


    其中一人走近周全,見是個白髮老頭,手中還端著一管旱菸袋,以為是江陰水路老大呢,這才抱拳,道:“老爺子,我們是專走無錫至江陰運河道的。”


    周全一指艙蓬內,道:


    “是誰傷了那人的?”


    那船家道:


    “不知道,這人可傷得不輕,十兩銀子雇下我們的船,說是送他上鎮江呢。”


    周全道:


    “這人是我朋友,他是焦山飛龍寨的總管。”


    那人大驚,道:


    “我的媽,他的銀子可不好拿呀!”


    周全道:


    “你們把他抬到我的大船上,連夜回運河去吧。”


    三人一聽大喜,立刻一人掌燈,兩人抬起霍大光,匆匆移上大船。


    霍大光再也想不到會在半道上遇見周全三人,心中不由叫苦連天,自忖今夜隻怕死定了。


    大艙中,周全撕開霍大光的背後衣衫,不由“嘖嘖”兩聲,道:“娘的,這是魚叉叉中的,這人手勁夠狠,如果不是叉中後背骨,你霍老總隻怕當場得完蛋翹。”


    霍大光喘息一陣,道:


    “太湖黑龍幫的大總管,他們叫他姓水的,是他叉的。”


    他一頓,又道:“不過姓水的可並未占盡便宜。約摸著他得躺上個十天半月吧!”


    祈無水道:


    “不錯,太湖黑龍幫是有個叫‘浪裏飛鯊’水滔的,莫非就是此人?”


    周全這才淡然一笑,道:


    “上回我去到你們焦山飛龍寨報信,全是出於一片至誠,哪想到你們把我老頭子的話當放屁,這次傷的你可夠嗆吧,霍老總你如何打算?”


    啞著聲音,霍大光道:


    “依夫人確在太湖黑龍幫,是我親眼所見,那是錯不了的,隻是……隻是她卻不願再回焦山。”


    周全笑笑,道:


    “現在我這裏有個更令你們飛龍寨吃驚的消息,也是你們於當家想也想不到的消息,這就要送往焦山去的,不料在此卻遇見你這位大總管,倒是出人意料。”


    霍大光有氣無力地道:


    “我好累啊,隻希望快點到焦山呀!”


    周全點點頭,道:


    “容我問問祈老怪,他這艘大船夜間航行在江麵安不安全。”


    周全根本不用問,因為祈老怪就坐在大艙門口。


    “江河老怪”祈無水以眼色示意周全,還把這重傷的霍大光做了,再送他屍體上焦山,隻是周全卻搖著頭。


    於是祈無水把船上頭目叫來,吩咐道:


    “開船,駛往焦山去。”


    那頭目伸手搬著手指頭算,邊點頭道:


    “現在走,明日午前一定能到。”當即大聲叫道:“兄弟們,開船了!”


    除了一個受傷的,餘下的人全走到船麵來,解纜拉帆,剎時船已駛入江心。


    這時周全對霍大光道:


    “就衝著我三個老頭子吃過你們焦山一頓酒,今晚連夜送你回焦山,且等見了於長泰,端看他如何處置了。”


    霍大光低聲點點頭道:


    “我霍大光承三位的情,於寨主麵前我會對三位這種雪中送炭義舉直說的。”


    嗬嗬一笑,周全道:


    “船行江心,這就駛向焦山去,大總管,你隻管歇著,我不再打擾你了。”


    周全走出大艙。


    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都跟在他身後麵叨噥。


    祈無水道:


    “翦除於長泰的羽翼,此時正是絕佳時候,你周老頭修的哪門德行,又做的哪門子好人!”


    司徒大山也堅決地道:


    “我贊成祈老怪主張,殺了霍大光,屍體我們運上焦山去,就說是太湖黑龍幫人所殺,那時候不但除了這姓霍的,而且也挑起他們兩家大拚鬥,這種水到渠成的如意事情,你周老頭怎的輕易放棄。”


    “江岸一陣風”周全平靜地捋著白髯,道:“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隻顧及當然而忽略所以然。”


    祈無水道:


    “說說你的高見。”


    周全笑道:


    “殺姓霍的,隻是舉手間事,但一方麵我見姓霍的傷勢不輕,像他的年紀,沒有個三幾月休想下得船,再說我們為何不用他的口去對於長泰那個老狐狸道出是被太湖石家人所下毒手,更何況依夫人母女在太湖,而我正要把刀疤雷一炮未死的消息告訴於長泰,這樣一來——”祈無水沉聲道:“周老頭你瘋了,怎可以把雷一炮未死之事告知於長泰呢,找姓雷的已有我們與石大娘兩撥,為何還要加上個於長泰?”


    周全道:


    “要找姓雷的,一定不太簡單,而於長泰即算是姓霍的被太湖石大娘所傷,也不能確定他就會率領飛龍寨的人馬殺向太湖去,倒是他姓於的在聽了雷一炮未死,而依夫人又在太湖,為了那飛龍令中失去的東西,於長泰誓必豁力拚,定要把依夫人奪回焦山不可,到了那時候,他們雙方力拚之下,必大傷元氣,我們卻有更佳途徑,必得那你爭我奪、互不相讓的‘八步一刀’秘籍了,哈——”司徒大山冷哼一聲,道:“如意算盤,難成事實。”


    祈無水道:


    “周老頭,且說說你的更佳途徑如何?”


    周全遂低聲道:


    “這最佳途徑麽也隻有天不知地不知,你知我知他知而已!”於是,他邊比劃邊細語,說到後來,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全連連點頭叫起“妙”來!


    這一夜,三個老魔頭睡的可舒坦,直到第二天大亮,那周全還是笑醒過來。


    江浪不高,隻見大船頂浪前進,浪花的聲音就大了。


    江風陣陣,大船上的主帆未扯上桅頂,因為大船是成曲線逆水而上。


    正如那個頭目說的一般,午時尚未到呢,祈無水的這艘大船已在焦山飛龍寨前的灣裏下錨了。


    這次周全可拽了,命人抬著霍大光搬上劃子,自己一人陪著上了岸,飛龍寨的人見總管重傷被抬回來,無不大驚失色,早飛跑著去通報了。


    周全指揮著人把霍大光往飛龍寨抬,他卻大搖大擺的跟在後麵。


    大廳外麵,於長泰與成剛以及八個分舵舵主全匆匆迎上來。


    於長泰見霍大光傷得恁般重,怒指周全道:“誰下的毒手?”


    周全道:


    “我的於大寨主,你何不問他本人呢。”


    成剛高聲吼道:


    “總管,是誰幹的?”


    蒼白泛烏色的大扁嘴在蠕動,霍大光道:“太——湖——黑龍——幫——還有——那依夫人——也在太湖住著——”於長泰追問道:“你未曾殺了那兩個叛逆?”


    霍大光道:


    “我——沒有機會——呀——”


    於長泰這才吩咐,把霍大光抬回去療傷。


    周全見霍大光已無力說出自己半路援手之事,這才笑道:“昨夜我三人遇見霍總管時候,還真擔心他會死在半道上,那如何向你於寨主交待,所幸——”於長泰抱拳道:“上回周兄送來消息,這次又救回我的霍總管,於長泰不知如何感謝你周仁兄。”


    嗬嗬一笑,周全道:


    “你我同在江湖上混生活,得幫人處且幫人。”他一頓,又道:“老實說,我這裏還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奉告呢!”


    於長泰一愣,道:


    “什麽消息?”


    周全卻神秘一笑——


    笑聲使得在場諸人好不自在,就等著周全把什麽樣的重大消息說出來了。


    柳殘陽 》《血魄忠魂困蛟龍》


    十七、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焦山飛龍寨的飛龍大廳上,“金刀太歲”於長泰擺下極為豐盛的酒席,席上坐著十三人。


    主位上坐的於長泰,陪酒的有九人,他們除了橘麵的成剛外,就是飛龍寨八個分舵舵主。


    高高坐在客位上的乃是周全、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三人。


    於長泰殷勤敬酒,滿麵誠懇地一直在麵上掛著笑意,不論於長泰的鷹目再銳利逼人,但在他已有些僵硬的笑意襯托下,多少還帶著溫和的表情以掩飾他那傲岸之氣,冷悍之勁。


    “江岸一陣風”周全心中自然明白,於長泰便是在這種大勢所趨的無奈情況下,才擺出這副姿態來的,有道是寧學敬酒意,不存下棋心,而眼前於長泰既有下棋心,也稍有敬酒意。


    這頓酒席吃的可真暢快,因為一入席於長泰就聲明一件事:“吃酒就是吃酒,吃酒不談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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