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二人在這孤島上,時常來個對搏對殺,過去依承天直羨慕雷一炮一躍兩三丈,而今他也將快到這一境界。


    暗地裏,雷一炮更見著急,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點本事是難有太大作為,當年佟大年比自己高上一籌,還不是死在那姓霍的之手?


    於是,他對於懷中揣的“八步一刀”飛龍令秘籍,更是下苦心的去研究,他甚至取出小金刀鑽研,但他終還是抓不住門道。


    他失望了。


    這些,依承天可並不知道,現在的依承天,已分擔雷一炮不少事情,有時候他還會獨自駕小船去海上抓魚蝦,甚至搖槽到三門去辦些一應吃食之類。


    十五歲的小癩子,真的長大了,造化雖然作弄了他,但命運卻是紫微星照頭,因此小癩子成了依承天。


    孤島上的日子是單調的。


    但又何嚐不是世外桃園?


    因為那兒沒有血腥屠殺,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更沒有權與利的衝突,有的隻是彼此關懷與照顧。


    又見一片彩霞曬下來,瓦片似的雲移動的十分慢,霞光萬道中,片片流雲像是鑲上一道金邊,美極了。


    這日一大早,雷一炮見依承天已是滿身大汗地走來,立刻吩咐,道:“承天呀,收拾些幹糧,裝滿水,再弄上兩盞燈籠,今夜我們要在海上過夜。”


    依承天一向隻是聽命行事,這次當然也不多問,立刻點點頭自去準備。


    匆匆一天過去,天未晚,雷一炮已對依承天道:“今年寒天似乎來的早了些,冬天尚未來呢,東北風已吹刮起來了。”


    依承天道:


    “今年這個冬天一過,我就十六了。”


    雷一炮點頭一笑,道:


    “東北風一吹刮,海裏的蟹也肥了,今夜我們就去撈他個一大籮筐,不定還撈幾條大黃魚上來,明日湊老酒吃。”


    依承天高興地道:


    “燈往船邊一拴,你我二人分守船頭網,鮮魚鮮蟹,有得我們撈的了,哈……”就在這天夜裏,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駕著小船出海了。


    小船離開鯁門水道,往東搖出六七裏,二人已燃起了燈籠,船頭守著雷一炮,船尾坐著依承天,二人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水麵,夜來天漸黑,燈光照在水下足有十幾二十尺深,就算水裏寸長小魚也看得一清二楚。


    今夜,雷一炮見這水麵下沒多久就聚來許多魚蝦蟹,心下好高興,立刻招呼依承天快撈……隻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幾乎令他二人葬身大海的事,因為狂風將來,魚蝦最多,小船離島過遠,那是十分危險的事。


    也許雷一炮太高興了,高興得忘了及早回頭而任小船在海麵上漂——漂流與顛簸對雷一炮與依承天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海麵上無風三尺浪是尋常現象。


    直到,直到那小船像是從高山被推滑下山穀似的,雷一炮才大叫一聲:“不好,快回去!”


    依承天隻聽到老雷叫不好,下麵那句“快回去”卻被吹刮來的勁風吹散。


    於是,他睜著大眼望向雷一炮,隻見雷一炮直擺手。


    依承天知道是叫他快搖船的意思,他人在船尾,木櫓就在他身邊,當下他收起燈籠,插好櫓眼又套上繩子,奮力地搖起小船來。


    向哪個方向搖?


    依承天根本不知道。


    連雷一炮也不知道。


    出海的時候是晴天,如今卻伸手不見五指,甚至天上已烏雲一片的像要下雨。


    於是,小船在海上失去了方向。


    斜躺在船頭的雷一炮,也早收起燈籠,就在他四下裏看不到光亮,認不準方向的時候,頹然地對依承天道:“承天呀,別搖了,那是白費力氣,先躺下來歇著等天亮吧!”


    依承天拴好木櫓,就躺在雷一炮身邊,問道:“老雷呀,怎的突然來了這麽一陣大風,你看我們會被吹送到哪兒去?”


    雷一炮搖頭,道:


    “我不知道,且弄根繩子把身子拴牢,能睡就睡他一大覺,也許醒來就是岸邊了。”


    依承天忙把一根繩子遞向雷一炮,自己也綁了一根連在小船上,破衣裳往麵上一蓋,同雷一炮二人真的睡了。


    開始二人是睡了約兩個時辰。


    就在依承天的身子隨著小船滾動在積水的船中的時候,雷一炮大叫一聲醒來。


    “承天快起來,不好了!”


    依承天剛抬起頭來,一個巨浪掀來,猶似小山般的當頭蓋下,依承天哪裏見過這麽大的海浪,忙拚命抱住小船邊,高聲叫道:“老雷呀,小船積水快滿了。”


    雷一炮一抹臉上海水,道:


    “這麽大浪,就算我二人拚命舀水,一個浪掀來,就夠我們忙半天,不如你我各守一邊,小木船不會沉,隻要我二人把小木船抓牢,保持不翻身就好了。”


    依承天點頭,二人各自牢牢地抓緊一邊,隨惡浪翻滾,拚命護著小船不讓小船翻身。


    於是天亮了。


    天亮隻見白浪滔天。


    天亮二人也發現小船上抓的魚蟹全被海浪沖失,連那搖船的木櫓也不見了。


    雷一炮極目四下望,哪裏看到陸地輪廓,有的,隻是滿天烏雲與陣陣撲麵的雨水。


    雷一炮是海邊長大的,這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吃的問題,但因海浪太大,哪有機會設法弄什麽吃的。


    再看看依承天,卻滿麵堅毅地望著天,雷一炮心想,這孩子是上駟之材,光景是愈挫愈奮,隻是他又如何能知道這無情海的威力,有幾人能在這種惡浪中慶幸生還的?


    雷一炮抓住船邊低沉地道:


    “承天,你在想些什麽?”


    依承天道:


    “我在想我那永難見麵的義父依水寒,他難道就是遇上這種狂風大浪而遇難的?”


    雷一炮全身一震,滿麵沮喪地道:


    “也許,也許比這海浪更巨大吧!”


    他舉首望向天空,緩緩又道:


    “真巧,寨主海上遇難失蹤的日子也正是這個季節,如果推算日子,應該也是這幾天吧。”


    就在這時候,又是一陣呼嘯狂風,剎時把小船幾乎吹離水麵,緊接著小船上二人猶似空中落下一般,順著巨浪又滑向數十丈深淵而令小船一陣顫抖——顫抖中,另一巨浪又把小船推向巔峰,然後又順浪滑下來,令二人心悸不已。


    於是,另一個黑暗之夜降臨了。


    夜帶來了恐懼,因為連雷一炮也快要虛脫了。


    一天一夜未吃喝,隻能張口望著天,望著天上灑下來的雨滴潤潤喉,潤潤鹹幾幾的嘴巴而已!


    依承天的雙手有些僵硬,因為抓了一日夜的船邊不敢稍懈怠,他見雷一炮仰麵舐著雨水,自己也張大嘴巴,但有幾次卻落下一堆海水,使得他狂吐不已。


    又是一夜顛簸,風雨似乎在減弱。


    海麵上巨浪成了碎浪,極目望去盡是白如棉的浪花,而天的一邊,那是東方吧,已有了魚肚白。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這才忙著把小船上的海水用雙手往外掬,直到小船真的又浮在水麵上。


    依承天突然發現船底板下麵有幾隻大海蟹,大喜之餘忙抓了一隻撕開來,遞向雷一炮,道:“老雷,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前夜我們抓的大蟹,有幾隻躲在船板下,你我湊合著先吃吧!”


    雷一炮接過來邊啃吃著道:


    “這場風浪來的怪,差一點我二人沒被海浪吞噬掉。”


    依承天道:


    “經過這次風浪,再想想黃河就不值得我好怕的了。”


    雷一炮無力地道:


    “那何止是小巫見大巫,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不旋踵間,幾隻巨蟹已被二人剝吃掉。


    風浪在變,變得小了。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也不多言,雙雙竟倒在小船上睡了,有氣無力地蜷縮在船板下,宛如虛脫一般的睡了。


    沒有鳥叫,沒有呼喚。


    因為這兒是大海,無情的大海。


    現在,大海也顯出它的慈愛一麵來了——輕柔的海風拂過海麵,也拂過海上漂動的小船。


    那三日沒見如隔三秋的陽光,自西天邊緣射下來,更射在小船上的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的臉上。


    於是二人醒來了。


    二人並非是被陽光照射醒的,實際上是被岸邊一群人吵醒過來的。


    雷一炮抬頭看,不由得大喜,叫道:


    “我們到岸邊了,你看那裏不少人呢,隻是……”小船近岸,因為沒有搖櫓,而盡在岸邊來回晃。


    雷一炮見岸上站的全是一塊破布掩著私處的男女,心中好生奇怪,他在想,這是什麽地方?


    就在他稍做思忖中,招呼依承天二人跳入海中,齊力把小船推到岸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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