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中,他尚未摸近柳樹林,突然發現遠處林邊有兩人影走來,小癩子忙閃身躲在一棵老柳樹後麵。


    也真湊巧,那兩條人影竟然在這棵大樹前不遠處停下來,於是二人對話,小癩子可聽的清楚,不由得驚呆了,在他的小心靈中想,這些人原來都是要找他的,連這麽個白鬍子老頭也在哄騙他,當真是人心隔肚皮,嘴說兩張皮,可恨自己竟未碰上一個好人。


    直等到兩個老者並肩走向黃河岸,小癩子忙扛起竹棍閃閃躲躲的走向開封城,這時已是五更天了。


    一隻布鞋掖在腰上,小癩子走到城門口,正碰到東城門打開來,守城的軍士見小癩子的竹棍上隻插了十幾串糖葫蘆,笑罵道:“癩痢頭,今兒貨色少,反而來得早。”


    小癩子一聲苦笑,不敢多事停留,急急進城而去。


    開封城的東北城內,那地方人煙少,好大一片矮樹林,由矮樹林往西不遠處就是潘楊湖與龍庭。


    東北城內雖說人煙少,但遠處看有一黑色琉璃塔拔地而起,塔共十三層,高近二十丈,雄偉壯觀,氣勢磅礴,登高塔望金城,城外更可見煙塵滾滾,黃沙飛騰,沙丘荒野與天接壤。


    據說鐵塔建於北宋慶曆元年,全部琉璃磚,每塊都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日夜燒煉才出窖,經久耐用如鐵磚,故名鐵塔。


    鐵塔附近有佑國寺,當然,這寺比起馬道街前麵的相國寺就小的太多了。


    雖然如此,每日過午,開封城中閑人,皆喜歡來此溜達,而鐵塔附近的小販也應運而生。


    每日,小癩子也會扛著他那根佟老爹託付給他的竹棍,來到這鐵塔下賣糖葫蘆。


    現在,小癩子又來到了鐵塔下麵,太早了,佑國寺的門尚未開,連遊人也沒有看到。


    於是,他朝鐵塔那扇厚重木門走進去,順著石階往上麵登,一連上了七八層,他才靠著一扇窗口坐下來,上麵插著糖葫蘆的竹棍斜靠一旁,小癩子這才伸了個懶腰而又滿麵倦容的閉起眼睛來。


    小癩子睡得可真香甜,恁誰如果被折騰一夜,這時候也會倒頭就睡,不過小癩子絕未想到,就因為他這麽一走,而使得黃河岸邊的“江河老怪”祈無水,幾乎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難以向“江岸一陣風”作交待。


    四更天就坐在小船上等,因為“江河老怪”祈無水在附近找了四五遍以後,沒見小癩子人影,十分泄氣的回到小船上。


    東方在冒魚肚,公雞叫聲聽不出是來自哪個方向,但有條人影卻往小船這邊接近,無聲無息地接近,坐在小船上的祈無水卻早已看見他了,因為他就是在等這個人,而這個人當然是“江岸一陣風”周全。


    招招手,“江河老怪”祈無水無奈地道:“上船來吧。”


    河岸上,“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得手了?”邊說著,人已似幽靈般落在小船上,他邊還笑著舉起兩手又道:“我就知道你會成功,所以我往城中弄了些醬兔子肉,一壺二鍋頭,來,我先敬你祈兄。”


    沒等周全坐下來,祈無水先奪過酒壺,一連灌下幾口,這才嘆了口氣,道:“周兄,有句話你可千萬要相信我呀!”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怔,聽出祈無水話中有因,當即笑容僵在臉上,道:“你要我相信你什麽話?”


    祈無水道:


    “夜裏你先走了,我回到小船上來,卻發現那小雜種已不在船上了。”


    笑容變成憤怒,“江岸一陣風”周全戟指祈無水,道:“祈老頭,如果易地而處,你會不會相信?”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然則這全是事實呀!”


    好一陣刺耳冷笑,周全咬著牙,道:


    “你拿我姓周的當三歲孩子哄呀?”


    祈無水無奈地道:


    “你應該看出我不是在說謊吧!”


    又是冷笑一聲,周全道:


    “一個說謊的人,表情上自也有所配合,本不足為奇,正所謂唱做俱佳,方能騙得人死脫。”


    祈無水道: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江岸一陣風”周全沉聲道:


    “但我卻懂得你的話,你那騙死人不償命的話。”他一咬牙,又道:“你等我離去以後,立刻上得船來,抓出那個癩痢頭,隻須稍使手段,取得口供以後,抖手將那小子拋入黃河,等我再來,卻推了個幹淨的說那小子逃掉了,姓祈的,你也太過如意了吧!”


    “江河老怪”祈無水臉色一變,道:


    “這裏小船不大,你何妨仔細的搜?祈某身上衣不多,你更可以查,又何必瞎猜胡謅的亂說一通?”


    “江岸一陣風”周全怒道:


    “如果是幾句重要關鍵的話呢?你已聽進耳中,記在心裏,叫我如何去搜去找?”


    祈無水道:


    “如果你真的難以接受我的所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隻有以後拿事實來證明了。”


    周全怒喝一聲,道:


    “老子現在就要證明。”伸手一把向祈無水抓去。


    小船上祈無水橫肩一讓,右手自左向右劃過來,單掌豎立,去切周全抓來手腕,口中厲叫道:“你這是幹什麽?”


    周全伸出的手一縮又抓,同時奮力踢出一腳,口中卻極為冷淡地道:“周某突然覺得你姓祈的言語正無味,兩目卻可憎,隻有手底下各憑實力的見見真章了。”


    就在他一連五抓未中,踢出七腳落空時,猛的一個就地旋身,旱菸袋已捏在手中。


    晨光已現,霞光萬道灑下來,周全手中的烏亮旱菸袋捲起一陣低嘯氣漩,快不可言的向祈老怪肩井穴上點去。


    “江河老怪”祈無水挺身後仰,才剛躲過一菸袋桿,不料周全卻旋腳踢來,這時他全身無力施出,難逃過周全一腳踢,“叭”的一聲,祈無水被踢個正著。


    “江河老怪”祈無水咬牙未哼出聲來,但後退的腳卻一腳踏空,“撲通”一聲落在河裏。


    黃河的水湍急,這裏雖是個河灣,但水擦船邊依然發出嘩啦啦水聲。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腳把祈老怪踢落河中,心中不由大悔,雖說黃河水急,到處漩渦流沙,但要想把祈老怪淹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現在祈老怪卻借自己的一腳遁去,往後再到何處去找這老怪物?


    站在船邊發怔,“江岸一陣風”周全還自後悔不迭呢,突然水聲傳來,小船稍晃,早見“江河老怪”祈無水滿身水滴不斷的落在船尾。


    隔著矮艙,周全驚怒交加,道:


    “原來河水未把你這老怪衝去啊!”


    冷冷—笑,祈無水道:


    “就算那滾滾河心,浪高三丈,又豈奈我何!”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你正該水遁而逃,何故又登上舟來?”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重回小船在證明一件事情。”


    周全道:


    “你要證明何事?”


    抖著一身水漬,祈無水道:


    “證明我是清白的,要知我若得到那話兒,自是也能借你一腳之踢而遁去,又何必重來小船?”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愣,覺得祈無水的話有道理。


    早又聽得祈無水道:


    “周兄不要忘了,你我攜手合作,自應推心置腹,方能成其大事,眼前除了推心置腹,互信互諒之外,怎可事未成而起疑的,所以我又回來了。”


    緩緩收起旱菸袋,“江岸一陣風”周全坐在船麵上,道:“來吧,剛才是我衝動,且坐下來邊吃邊商議。”


    祈無水脫去灰長衣,施力擰去上麵水,抖晾在艙頂上,這才在周全對麵坐下來,道:“周兄,我一直在想,那個小雜種他會跑到哪裏呢?”


    撕下一隻醬兔子腿遞給祈無水,周全緩緩道:“從柳樹村到開封城,那小子隻要未被戚九娘她們遇上,我二人就有希望找到他。”


    祈無水道:


    “開封城這麽大,要找個小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全道:


    “且吃飽喝足了,好生睡一覺,過午我二人進城去,那小子不是扛了一棍子糖葫蘆嗎?”


    祈無水點頭笑道:


    “對,且進城找那賣糖葫蘆的問去。”


    柳殘陽 》《血魄忠魂困蛟龍》


    第三章 此物彼物,你爭我奪


    小癩子歪倒在鐵塔上麵第八層窗戶旁睡的可真甜,兩個眼角冒出眼屎,鼻涕呼嚕嚕中,左口角直往下淌口水,直到有人登上鐵塔,他才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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