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瑞爾的平民們依舊過著悠然自得的日子, 對他們來說, 清晨是一個開始。讀書、工作、思考……或者送情書。他們低調而繁忙地奔波著自己的事。


    但貴族們不同。


    他們緊張的神經正為帝都最高貴的兩個男人而揪緊。


    由卡斯達隆二世親自提出的《光明神會教皇為砍丁帝國皇帝加冕的初步提案》以六十七票壓倒四十四票的優勢取得輝煌勝利。這讓近些日子胸口一直憋著口氣很不爽的卡斯達隆二世睡上了幾天好覺。考慮到議會接下來發揮的重要作用,卡斯達隆二世甚至慷慨地給了議會長路德金一個天大的麵子,收回捉拿皇太子的命令。


    這無疑給了貴族一個皇帝陛下正占據上風的風向指標。但是他們並不敢立刻下判斷, 從局麵上來看,皇太子手中的大牌也很多, 而最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皇太子痊愈了。


    如果說以前一個步入黃昏的皇帝與一個病怏怏的皇太子是打個平手的話。那麽現在身體健康,前途無限的皇太子在健康方麵是可以打個漂亮的高分了。當然, 究竟這個分數有多漂亮, 還要等皇太子正式出現在公正場合再定。


    其次,皇太子的背後還藏著特洛佐家族與薩曼塔皇後。盡管因為前任皇太子的去世對皇後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巨大打擊,使她不得不暫時避居休養, 但是她的威望向來被認為僅次於開國皇後。如果她回來公開支持自己的兒子, 那麽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必定有不少人會加入到皇太子殿下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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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 是皇太子的婚姻。


    比起已經擁有一位舉世聞名的皇後和一位耳熟能詳的情婦的卡斯達隆二世, 皇太子殿下的單身將是更大的懸念。因為這意味著他的身邊隨時可能會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強大後援。


    國內的理查家族、丹亞家族。


    國外的各皇族……


    至今空置的皇太子妃的妃位顯然為皇太子擁有的籌碼留下了最大的懸念。


    目前是決定帝國未來的關鍵時刻,每個人都在觀望,每個人又在觀望中尋找機遇。


    比起平民的無知無覺,比起貴族的猶豫不決,帝國最高貴的兩位男子選擇了更直接的方式——


    談判。


    政治和戰爭魅力的不同之處在於, 前者靠籌碼說話,後者靠戰果讓對手閉嘴。在讓後者散發魅力之前,無論是卡斯達隆二世還是西羅, 都不得不選擇前一種方式來力求表麵上的平衡和穩定。


    盡管,他們心裏都很不得用戰爭狠狠地結果對方。


    談判在瑞秋夫人的宅邸進行。這是卡斯達隆二世的要求。


    西羅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加侖問他原因,他的回答很簡單。


    隻有弱者才需要一個熟悉的地方來帶給自己安全感。他不願意做一隻無論去哪裏都要背著殼的烏龜。


    瑞秋夫人的宅邸是梵瑞爾最有名的建築之一。


    如果說皇宮走廊兩旁雕刻著玫瑰花的純白色石柱是卡斯達隆二世對薩曼塔皇後曾經熾熱的愛意的見證,那麽瑞秋夫人那充滿對神域之地想象的宅邸就是皇帝陛下移情別戀的明證。


    似乎毫無意義卻千奇百怪精致華美的雕刻像稀疏的樹林,又像忠於職守的護衛,牢牢地守衛著宅邸四周。


    中間是兩層建築。


    下層低,上層高。


    西羅和卡斯達隆二世正坐在高層裏,挑高十二米的空闊屋頂讓談判桌兩邊的兩個人顯得有些渺小。


    “我在等待你的道歉。”卡斯達隆二世倨傲地仰起頭,“違抗皇帝的命令,違抗父親的命令……你欠我道歉和解釋。”他的聲音傳入西羅的耳朵,帶著廣遠又含糊的回聲,為他增添無形的威嚴。


    西羅道:“我想我在離開梵瑞爾之前已經解釋過了。”


    卡斯達隆二世譏嘲道:“我可不記得你曾經對我留書。”


    西羅道:“不是留書,而是麵對麵的告知。”


    卡斯達隆二世眯起眼睛。


    “我說過,我不能失去他,不是嗎?父親。”西羅的表情很平淡,平淡得好像剛才那句話隻是一句普通到極點的問候。


    卡斯達隆二世盯著他,“你現在是要和我討論一個男性,一個異國的男性,一個來自異國又被異國通緝的男性嗎?”


    西羅道:“我不知道太多的形容詞,我隻知道他叫索索。”


    “是索索·萬特拉。”卡斯達隆二世沉著臉補充道。


    西羅道:“以後會變成索索·卡斯達隆。”


    卡斯達隆二世冷笑道:“我還沒有同意將我的姓氏加在他名字的後麵!”


    西羅目光一凝,似笑非笑道:“父親。我想您弄錯了。他的名字後麵有卡斯達隆不是因為您,而是因為我的名字叫西羅·卡斯達隆。”


    卡斯達隆二世瞪著他,眼中火星閃爍,“這個姓氏是我賦予你的!”


    “我們的姓氏都是偉大的開國皇帝賦予的。”西羅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開國皇帝的本姓並不是卡斯達隆。他隻是想讓自己的名字永遠地流傳下去,所以才將自己的名作為了兒子的姓。”


    卡斯達隆二世道:“他擁有這樣的資格。”


    “但在他之後,又有一個人認為自己有資格擁有開國大帝一樣的名字,所以在登基的時候遺棄了自己的本名,改與開國大帝同名。”


    卡斯達隆二世傲慢道:“他也擁有這種的資格。”


    西羅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


    卡斯達隆二世覺得自己被忽視了,被譏嘲了,被暗諷了。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的動作,他的神態,甚至他的存在都表達了這個意思。


    “我想你是時候做個選擇了。”他心裏湧起一陣報複的快感,“帝國的繼承人,或者你的索索·卡斯達隆。”


    西羅並沒有如他所願的露出驚慌或者憤怒。他隻是將咖啡慢慢地放回桌麵上,然後用餐巾抹了抹嘴巴,淡然道:“父親。以前的你沒有幼稚到會相信這樣愚蠢的選擇題。”


    自從決定正麵站出來與卡斯達隆二世對抗後,他虛弱和乖巧的麵具被剝落。陰冷、刻薄、傲慢、不屑……屬於西羅的真正情緒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的臉上,趾高氣揚地衝著對手噴鼻息。


    到這個時候,任何偽裝已經是多餘的了。


    卡斯達隆二世胸口那口凝滯的悶氣又從四麵八方匯聚回來。他瞪著西羅,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瞪出“不孝子”三個字。但他終究失敗了。


    西羅的臉皮比他想象中的要厚得多。


    “我們用成年人的方式做點成年人應該做的事吧。”西羅在火上澆了把油,“從《光明神會教皇為砍丁帝國皇帝加冕》這件事開始說吧?”


    卡斯達隆二世得意了,“你想求我?”


    西羅道:“我想糾正你。”


    卡斯達隆二世的得意隻在臉上維持了五秒鍾。


    西羅道:“我們用結果證明,究竟誰才是帝國最適合的主人。”


    “放肆!”卡斯達隆二世憤怒地拍桌站起。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西羅甚至不願意在挑釁上加一塊遮羞布。


    西羅麵無表情地接下去道:“成功或者失敗,多麽簡單而直接的方式。”


    卡斯達隆二世盯著他,麵色陰冷道:“別忘了,我贏了,六十七比四十四。”


    西羅十指交叉,慢吞吞道:“我不是每次都缺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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