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為了這次蘇家的事吧,我爹他為難他了?”顧聽霜停頓了一下,問道。葫蘆說:“聽起來倒也不是,公子這些天身體不好,王爺心疼公子,大約是不會為難的,隻是因為這麽多天沒見,咱們洲裏發生了太多事情,講起來一時間說不完吧。”顧聽霜拍了拍自己的袖扣,冷聲笑:“隻怕是有情人還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指不定還要覺得我這個廢人礙眼。”葫蘆說:“這……”“我不管他有什麽事情要做,要和誰待在一起,這幾天我呆在香閣,也懶得再去其他地方。你等他有空閑了告訴他,答應我的事情就要做到,我等他做完九珍合酥了過來找我。”顧聽霜說。葫蘆不知所以,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低聲答道:“是,殿下。”房間裏寧時亭的香氣比昨天要淡。顧聽霜打發了下人出去,草草吃了一些點心,把剩下的全部喂了小狼。小狼撐得走不動路,將圓滾滾的肚皮仰翻上天,又被他拎起來一丟:“出去跑圈,你已經成了你這一輩裏最肥的一隻狼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以後要如何捕獵?”小狼不願意跑圈,哼哼唧唧的晃著尾巴,要跳上他的膝頭撒嬌賣乖。小狼的意思是吃多的部分也不是它自己想吃的,而是顧聽霜這隻頭狼的問題,所以它不用為了他的命令去跑圈,而是可以蜷縮在寧時亭的枕頭上,再睡一覺。“你倒是想得美。”顧聽霜正要拎起它收拾一頓的時候,又見到小狼拍著爪子扭動了起來,眼神發亮。它想找寧時亭玩。它喜歡鮫人身上的氣息,喜歡寧時亭偏低的溫度,此時此刻,它向顧聽霜傳達了他的願望:想要被寧時亭抱起來,或者趴在他肩頭睡覺,懇請他能允許它去找他。顧聽霜說:“又去找他?養大你的到底是我還是他?”小狼繼續甩尾巴,不停地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顧聽霜說:“真拿你沒辦法,過來。”他伸出手,讓小狼嗅了嗅他的指尖。隨後小狼眼睛一亮,安靜地在他麵前蹲下了。一人一狼對視一眼。那一刹那,顧聽霜的靈識掌控了小狼的軀體,狼眼燃燒起金色的火焰。葫蘆守在門邊,正在對著香閣近日藥物材料出入的情況,猝不及防發現身後的門被拱開了,溜出來一隻毛茸茸的銀白小狼。由於他擋住了小狼,於是小狼不輕不重地往他腿上拍了一爪子。葫蘆趕緊讓道:“小狼大人出去玩麽?在外小心,可別讓王爺看見了,公子今早上還囑咐了,說王爺最不喜歡小動物,看見了要打死了噢!”顧聽霜聽得不耐煩,回頭一口咬在他鞋麵上,嚇得葫蘆原地跳了起來。隨後,他才施施然地翹起尾巴,啪嗒啪嗒地往外竄出去了。第62章 正宅大院,就是寧時亭上次接待百裏鴻洲的地方。這個地方,府裏人平時都不怎麽去,顧聽霜更少來,他靠著小狼的嗅覺,到處亂竄,抄近路找到了這個地方。他先是溜到牆根邊晃悠了一圈兒,想要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去,結果被守在門邊的侍衛趕走了那侍衛認出這是世子殿下平常愛養在身邊的小狼,嚇了一跳,趕緊說:“快走,快走,王爺在裏邊呢!你這個小東西,被發現了就是一個死啊!”顧聽霜說:“那就要看看到底是誰死了。”侍衛聽他咕嚕咕嚕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壯著膽子就揪著他的脖子皮,把他拎了起來。顧聽霜:“……”他被侍衛遠遠地丟去了院子外,並被警告道:“不要過來!再過來,還會趕你走的!”顧聽霜默默記下了這個侍衛的臉,在腦海中允許了小狼下次去咬他。小狼有點不情願。它一直都是一隻非常聽話懂事的小狼,但是隻要每次把身體借給頭狼使用,它就會出現這樣風評被害的情況。也怪它的頭狼,明明有房簷可以走,有大樹可以爬,為什麽一定要高翹著尾巴走正門呢?那個門又不好走。顧聽霜探知到了小狼的這些想法,警告了它一下。隨後他一個縱身跳上了房簷,走在琉璃瓦上四處轉了轉,終於聽見最裏麵的正中那間房傳出了一些人聲。是寧時亭的聲音,帶著病氣,有點淡,低低地在講著什麽。雖然還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但是顧聽霜在這一刹那,已經生出了無言的煩躁。那是溫順、恭謹,帶著示弱的聲調,顧聽霜從來沒有想過寧時亭還會用這樣壓低的聲音說話,好像在討好、安撫什麽人一樣。寧時亭把他當小孩哄時也是哄人的語氣,但是跟現在也不一樣,顧聽霜怎麽聽怎麽覺得,寧時亭這樣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他是信服於誰,崇拜誰的。他走近了一點,往下看。然而小狼奮力往下探頭,也看不見房中的情形,顧聽霜幹脆跳到了地麵上,又順著牆壁扒拉上去,在顧斐音背後的窗戶邊露了個頭出來。顧斐音手邊放著一杯茶,往後靠在椅背上,威嚴而略有不耐地打斷了寧時亭的話:“所以雪妖的事情,你還是沒辦法了?”寧時亭笑著說:“臣現在的情況,殿下您也看到了。臣不怕為您赴死,隻怕死後也不能完成王爺的事,反而還連累王爺風評。”這下子顧聽霜看清楚了,寧時亭半跪在顧斐音麵前,微微仰臉看著他。不得不說寧時亭裝起病來是真像,本來就蒼白瘦弱的一個人,眼睛微微眯起來,壓製呼吸後變得更加蒼白,病氣掩飾不住。這個人仿佛一張紙,在風裏飄搖著立起來,輕輕一掐就能碎裂。但凡看了他一眼的人,大約都會覺得他必將不久於人世。他這是強撐著過來述職的。顧斐音微微加重了語氣:“你這樣讓我很難辦,阿寧。”寧時亭還是微微垂眼,平靜地說道:“我明白,您需要向陛下一個交代。蘇越之死,說實話臣也並不知道原因,傳聞中那天是靈山群狼出動,隻針對仙長府。臣調查過後,認為應當是蘇府在兩年內聚集了靈山獵人,惹怒了白狼神一族的原因。眾人都將視線聚集在晴王府,這樣的傳聞有失偏頗,殿下也不必聽信讒言。”隨後,又從半跪的姿態變為全跪。他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變換姿勢的時候,身形也有一點微微的搖晃。“是臣無能。辜負王爺期待,任王爺責罰。”話音落地,顧斐音當離開了椅子,起身向他走來。顧聽霜心頭一凜,有用兩隻爪子往裏麵扒了扒,吊在窗台外努力往裏看。這是要怎麽罰?顧斐音手裏攢著一串珠串,吊著一塊精致的玉牌。他走過去,寧時亭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這場麵和上輩子的最後一刻何其相似。他跪在他麵前,俯首帖耳,眉眼順和。顧斐音伸出手,用冰涼的玉佩輕輕勾起他的下巴:“罰,自然是要罰你的。辦事不力,妄自生病,這才算得上是頭等大罪。 ”寧時亭睜開眼,看見顧斐音眼裏浮現出一絲笑意。男人的英挺鋒利的眉眼湊近了,深沉的眼中顯示出他的倒影。“就罰你……為我做一盒九珍合酥吧。昨夜你睡下後我看了看,你是早就準備給我做這個東西了罷?也勞你費心了,既然生病,就好好養著吧。”窗外的顧聽霜:“……”他扒著窗口的爪子不動了,定定地探頭去看寧時亭。然而寧時亭隻是輕輕地說:“是。”末了,又低聲問道:“那王爺……這次回來,回幾天呢?”“過幾日就走,中洲那邊還有急事,所以沒辦法陪你。”顧斐音說,“等我回頭不忙了,再過來好好陪你好不好,阿寧?”寧時亭抬起眼,也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好。”不知怎麽的,寧時亭笑起來和平常也沒有多大的差別,但是這個夏蓉就是真真切切地刺在了顧聽霜的眼睛裏。他忽然就興致懨懨了,並且在這一刹那渾身湧出了一種近乎於無法遏製的怒火。.小狼的爪子動了動,準備原路返回。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房中的寧時亭抬起眼,忽而看見了窗邊冒出來的毛茸茸的小狼,明顯一愣。顧聽霜卻沒看到,他已經操縱小狼的身體跳了下去,順著牆根慢慢往回走了。看見寧時亭詫異,顧斐音也發現了什麽,往後看了一眼:“什麽?”寧時亭低頭道:“像是有什麽小鳥之類的小動物飛過去了,王爺不喜歡鳥雀動物,臣回頭讓人將它們驅趕走。”顧斐音沒有當回事,擺擺手讓他退下了。等寧時亭快要退出房間的時候,顧斐音忽而又問了一聲:“你見過我兒了?”寧時亭愣了一下,說:“是的。”“那好,既然你見過了,我就不見了,雪妖的事情我另作安排,你將這段時間的述職和西洲誌整理了給我,這一回你就好好養病,阿寧。”寧時亭低頭道:“是,也請王爺注意身體,不要太過操勞。”顧斐音看著他笑:“是常事了,這麽多人在我身邊,終歸還是我的阿寧最心疼我。”寧時亭又笑了笑,這下真正告退了。等他走出庭院後,就開始四處張望起來。他走到院落後方的山石旁邊,輕聲喚道:“小狼?”假山頂上走出一團銀白的毛絨,金色的眼睛看過來,看得寧時亭又愣了一下。小狼這一刹那的眼神像是生氣,還有委屈,不滿,看上去很像逮個人狠狠咬一口的樣子。這家夥,是進來前被守門的侍衛凶了嗎?寧時亭溫柔地對它招了招手:“小狼來,來抱抱。”小狼像是猶豫了一會兒,而後才慢慢地從假山上溜下來。但是卻並不是平常用蠻勁衝進他懷裏的樣子,它隻是停在了他腳邊打轉兒。寧時亭一看見小狼耷拉耳朵的樣子就想笑,他俯身把它撈起來揣進懷裏,很克製地摸了摸:“你怎麽了呀,被誰凶了?飲冰又凶你了嗎?”顧聽霜抬起頭:“我沒有。”小狼咕嚕咕嚕。顧聽霜又說:“鮫人,你是不是要把我的酥給別人吃了。”還是咕嚕咕嚕。寧時亭聽它在這裏咕嚕咕嚕嗷嗚嗷嗚的好玩,也不多說什麽,隻是一路走回去,想把小狼抱回香閣。不過抱了一會兒後,小狼後腿兒一蹬,還是從他懷裏跳了出去。寧時亭無奈地揉了揉手,看了看小狼消失的身影,最終還是打算先回去將顧斐音要的東西整理出來。交完差後,他就可以繼續裝病,直到顧斐音離開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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