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費解的是,明明工廠早已荒廢幾十年,斷水斷電都不知持續了多久。這個水池中的水,竟然還是冰冷和清澈見底的幹淨水。仔細側耳聆聽,工廠黑燈瞎火的院落之內,仿佛也有汩汩流水之聲不絕於耳。


    難道,這裏還有人?


    第174章 廢棄工廠


    拓麻趴在外形酷似噴水池的圓形蓄水池金屬邊緣,盯著裏麵似乎是剛剛才被蓄滿的水,疑惑不解。


    “會不會是,某次下雨過後,殘存下來的雨水?看起來幹淨而已,這裏的光線很暗,背光看不出水質的真實情況的。”拓麻猜測道,並試探性地伸手至池邊,用手掌撈了半捧水,湊到唇邊打算嚐嚐。


    湊到唇邊的手掌,卻在中途被另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掌,攔截在了一旁。


    “是誰教給你測試來歷不明水源的方法,是遞到唇邊嚐一嚐?即使這水真的是幹淨和新鮮的,這也是工業用水。能不能飲用還是其次,是否勾兌了有毒物質,都說不定,你還敢湊到嘴邊嚐嚐?”王行雲隔著手套,握住了拓麻碰過水那隻手的手腕,拎到麵前,閉著眼睛仔細嗅了嗅。


    除了一股濃烈的鐵鏽味兒,並無其他多餘的味道。


    王行雲鬆了口氣,放開了拓麻的手腕,順便摘掉了已粘上了不少磚灰和鐵鏽汙漬的白手套,從手包裏抽出一張紙手帕,遞給拓麻擦沾了水的濕手。


    “哈哈哈,王員外,你是不是最近看多了懸疑小說和電影,總覺得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投毒陷害啊。啊!大概是那種感覺,‘總有刁民想害朕’?”拓麻笑嘻嘻地接過紙巾,隨意團在手裏抹了幾把,擦幹了手掌,毫不在意地把用過的廢紙踹進了褲兜裏。


    微風徐來,拂過拓麻沾過水的掌心,或許是心裏錯覺,他莫名覺得有點癢。


    “是不是大生意要上門了?手癢不是通俗說法的有錢要上門麽。王員外,咱們沒準要發橫財了。”拓麻拉緊了外套的領口,突然覺得有點熱。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披了兩件王行雲的外套。一套是剛下車時,從車後座順手拿出來穿上的;另一件是現在披在最外層的皮夾克,原本是王行雲穿在身上的外套。在地下停車庫的時候,因為自己突然地昏倒,被墊在了身下,當做臨時被褥。後來他醒來後,也就一直披著,完全忘記了要還給王行雲這回事兒了。


    拓麻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借用一件外套,對於潔癖患者的當事人來說,已經很勉強了,更可況是接連著兩件。皮夾克因為曾被鋪在地上,多少都占了些許灰塵。拓麻自己覺得沒什麽,可是設身處地想了想王行雲的感官,還是縮了縮手。


    衣服還是要還給王行雲一件的。皮夾克髒了不要緊,不是還有穿在裏麵的另外一件幹淨的外套麽。拓麻邊脫衣服,邊感嘆著自己心細如麻和驚人的智慧。


    他把先脫掉的皮夾克,搭在了肩膀上,然後繼續解開裏麵那件外套的扣子。


    皮夾克方便穿脫,是不鏽鋼拉鏈一拉到底的設計,脫下來的時間,總共花費不足五秒。但穿在裏麵的那件藏綠色的呢子外套,卻並不好穿脫。


    拓麻很勉強地緊跟著王行雲的腳步,邊走邊解扣子。等他終於解開了,與略緊的扣眼糾纏在一起,死活不肯分開的最後一顆紐扣的時候,後背已出了不少的汗。脫下毛呢的外套,僅穿著一個日係淺綠色格子衫,一邊肩膀上還搭著黑色皮夾克外套的後背,在廢棄工廠的廠房內,卻並不覺得冷。


    一直擔心王行雲穿得單薄,被風吹感冒的拓麻,因為對室內溫度的感知,而稍稍鬆了口氣。


    他重新披上了皮夾克,因為炎熱,並未拉上拉鏈,大咧咧地敞著口,還頗為自在地解開了一顆襯衫上的紐扣,露出了一小截瑩白的肌膚,隨著走路的顛簸,偶爾能看到他消瘦的鎖骨。


    拓麻把剛脫下的,還帶著他後背餘溫的呢子外套,搭在了一隻手臂上,大鬆一口氣地去抬頭去喊理應在他前方不超過五步遠的王行雲。


    他叫的聲音不算大,但也足夠響徹整片空曠的廠房,卻遲遲不見有人回答。


    “王員外!王行雲!你兩條大長腿可真沒白長啊,走的也忒快了。快出了聲,讓雙方部隊今早會師。這黑燈瞎火的……”拓麻有點輕微的夜盲症,在比較很暗的環境中,視線特別不好。剛才在不知不覺間,跟隨著王行雲的腳步,進了空曠的磚製廠房,原本光源還算充足的視野,一下子變得昏暗。雖然室內因為隔絕了冷風,而變得溫暖濕潤,但人類對於看不見的恐懼,從來都是遠超寒冷和幹燥的外在環境的。


    拓麻的膽子從來都不小。他對於未知的事物,有一種迷之衝動。即使內心有所畏懼,但依然無比嚮往。


    就像電影、電視劇那些明知有所作為,會遭遇更多的離奇和鄙夷所思之事,卻勇往直前的大多數男主角一樣,比起可能會發生的非自然現場帶來的恐懼,他更畏懼,因為對未知的擔憂,而放棄嚐試之後,帶來的難熬平庸和後續的懊悔。


    所以,當他在黑暗無光的環境中,喊了半天王行雲,卻沒人應答的時候,他的內心並未有什麽波瀾。


    比無人應答,滿眼漆黑,還要糟糕得多的情況,他已經不知在另一個環境中,歷經過多少回了。比起辦事細心,準備周全,麵冷心熱的小夥伴王行雲,夢貘小姐從來都不算是一個好搭檔。


    她滿足他的好奇心,也提前告知他違規操作的後果,卻從來不會給他更多的解釋和建議,更不會與他共同承擔好奇所導致的後果。


    即使是另一種形勢的縱容,他與她的距離,也始終隔著那不明為何物的鬼麵,與真假難辨的各種訴求。


    但王行雲卻不同。


    拓麻站在黑暗中,感受著緊貼著後背的皮夾克所帶來的暖意。消瘦的臉,在一片混沌中,不知不覺中,掛上了苦澀的笑意。


    其實這件事,從始至終,都跟他沒什麽關係。


    無論是從那個堆滿了鳥類屍體,充斥著整個空間腸子和福馬林味兒的遠郊倉庫,作為開端的,人頭草泥馬男神的殺人分屍事件;還是莫名其妙黑道小姐的精神狀況大調研。王行雲本就沒有義務參與。


    套用那句最流行的毒雞湯語錄: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


    一向冷清寡言的王行雲,到底是什麽時候,從一個老實本分的隔壁老王,變成有情有份的王員外的呢?


    拓麻站在黑暗中,深深地嘆了口氣,莫名的開始焦躁不安。


    可惜我不會吸菸,要不,這環境,這氛圍,這頓悟,多適合來一根解解乏。


    拓麻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著,暖意洋洋的後背,卻突然感覺有稀稀疏疏的風劃過。


    他頭皮一緊,思索著剛感嘆這個有年代的磚製廠房,密不透風呢,就突然後背來風了。這架勢,不是門開了,就是後背有人。但外麵還是大白天,他剛跟著王行雲的腳步,進來的時候,記得很清楚是帶上了門了。如果剛才有人開門進出,帶進來了風,那肯定也會有光,不可能是憑空起風。


    他腦子轉得飛快,身體的行動卻趕不上腦子。憑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後而來,直奔著他的後背和肩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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