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謝韞之徹夜無眠,倒不是因為禛哥兒那句‘比較喜歡娘’鬧的。


    孩子喜歡許氏,他喜聞樂見。


    隻是非常擔心他們母子四人的處境,所以輾轉難眠。


    又更是從側麵知道,許氏這個人的脾氣,報喜不報憂。


    竟是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哪怕提過一句這些委屈,讓人心情複雜。


    兩日後,真陽郡主回來了。


    深深結下梁子的妯娌之間,事發後頭一次在用膳的大廳裏碰麵,分外眼紅。


    許清宜倒是比較平和,人不犯她,她不犯人,隻是單方麵接受真陽郡主的怒視罷了。


    之前對真陽郡主相敬如賓的謝淮安,今天似乎變得殷勤了不少,這惹得許清宜微微側目,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膳後,她笑著對真陽郡主道:“弟妹,可否借一步說話?大嫂有些話要跟你說。”


    真陽郡主表情錯愕,一副‘本郡主還沒找你麻煩,你倒是主動送上門’的樣子,立刻道:“好啊,不如到我屋裏說?”


    明知道許清宜不敢,她卻故意發出邀請。


    “那倒不必了。”許清宜笑道:“就是簡單的幾句話,隨意在院子裏找個地方說即可。”


    真陽郡主輕哼一聲,兩個人來到一處涼亭,清退左右的丫鬟嬤嬤後,她的臉色頓時變了樣,怨毒地盯著許清宜的臉:“你是來求情的嗎?”


    “什麽求情?”許清宜愕然,想到臨哥兒的事,也變了臉,嚴肅地道:“宴會上的事,我已經聽臨哥兒說了,郡主真是歹毒啊,竟然逼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給母親下毒。”


    真陽郡主一滯,沒想到許清宜不是來求情的,反倒是來興師問罪。


    “我逼迫他下毒?可笑!”真陽郡主冷笑道:“我還說是他受你指使,給本郡主下毒呢!”


    許清宜不受對方的氣勢壓迫,泰然微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郡主早就報官把臨哥兒抓去查辦了,根本不用在這裏跟我浪費口舌。”


    她斜了真陽郡主一眼:“可別說郡主是顧念一家人的情分才沒有報官。”


    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尾巴不幹淨,怕徹查下去牽扯出更多,鬧大了令皇家沒臉罷了。


    “你!”這番話踩中了真陽郡主的痛處,她被氣得惱羞成怒,幾乎忍不住要上前給許清宜一巴掌。


    許清宜後退一步,選了一個好防守的站位,繼續道:“我沒有動機對你下毒,更何況還是在王府的宴上下毒,我又不是傻子。”


    頓了一下,她底氣十足地分析:“倒是你,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死了對誰有好處,一目了然。”


    真陽郡主憤怒,想說我並沒有要你死!


    但那樣就中了許清宜的計。


    所以她咬死不認:“你弄清楚,現在受害的是本郡主!而下藥的是你兒子!”


    “所以呢?”許清宜不慌不忙:“郡主也別忘了,那藥是你給的,也是你製造的下藥機會,隻不過臨哥兒沒有乖乖聽你的話,去毒害自己的母親罷了,說出去也是臨哥兒占理,你要是不信,可以讓天下人評評理。”


    “……”被人反複踩著痛處嘲諷,真陽郡主臉色鐵青。


    “我要說的就是,如果接下來臨哥兒有任何閃失,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定會大鬧一場,不死不休。”許清宜語氣平淡,但眼神銳利如隼。


    真陽郡主被她看得不由後退一步,反應過來之後,心底驚怒交加。


    她真的不明白,這個女人憑什麽這樣硬氣?


    “你在威脅我?!”


    對方真的不怕肅王登上龍椅嗎?!


    是啊,許清宜就是不怕,這才毫無心理負擔地威脅真陽郡主。


    不過嘴上說:“哪敢,大嫂隻是提醒你一聲罷了。”


    除非真陽郡主能夠神不知鬼不覺,一下就將他們一家四口全部滅掉。


    否則,就等著被瘋狂反撲。


    提醒完真陽郡主,許清宜就轉身走了。


    別看她背脊挺得很直,其實也是有些忐忑的。


    所幸真陽郡主並未失去理智。


    臨哥兒看見二弟把三弟這個跟屁蟲帶回來了,卻不見許清宜的身影,就知道許清宜可能是去找真陽郡主了。


    他有些擔心,於是在門口候著。


    夜色越來越暗,才看見許清宜回來。


    他走上前,問道:“母親是去找二嬸了嗎?”


    “嗯。”許清宜點點頭,老大是專門在這裏等自己嗎?她還挺受寵若驚的,說道:“該說的都跟她說了,接下來就看她怎麽做。”


    “好。”臨哥兒沒有多說,隻是淡聲應道,心裏卻想了很多。


    如果真陽郡主真的做出什麽事來,他這個惹麻煩的罪魁禍首,也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回到書房一會兒,二弟禛哥兒摸了過來,神情還有些凝重。


    臨哥兒對二弟的到來有些意外,問道:“什麽事?”


    禛哥兒揚起在他大哥看起來有點傻的笑容,說道:“大哥,你比較聰明,這事除了找你,我也不知道能找誰商量了。”


    臨哥兒皺眉,不會是有麻煩事找到自己頭上了吧?


    “你說。”好歹是自家弟弟,他沒有一口拒絕。


    “是這樣的,你知道嗎?”禛哥兒半個身子趴在大哥的書案上,以一種八卦的口吻告訴大哥:“娘嫁給爹,除了拿到聘禮以外,竟然沒有拿到爹的一分私房錢,這也太不應該了。”


    他義憤填膺:“我算過了,爹肯定很有錢!就不說從小到大的累積,光是打勝仗得到的禦賜,那就是一大筆,這些不可能都充公了吧?”


    他爹瞧著也不是那麽缺心眼的人,所以私房錢肯定豐厚。


    如果這筆錢給娘,呸呸,準確地說是給他們母子四人花用,禛哥兒無法想象,那該有多快樂。


    臨哥兒看二弟的目光頗為意外,沒想到對方竟然能考慮這些問題,確實挺值得思考的。


    他慢吞吞道:“爹確實有錢,這些錢應該在祖父手裏捏著。”


    看到二弟眼睛發亮,又潑冷水道:“不過這些錢跟我們無關,或許以後會分給我們一點,但不多。”


    “怎麽這樣?”禛哥兒聞言有點氣憤,接著追問道:“那娘呢?也不分給娘嗎?”


    難道娘作為妻子也分不到?


    臨哥兒說道:“或許為爹生下子嗣會給。”其他情況就別想了,要錢這件事,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


    所以臨哥兒也從來沒想過從侯府得到錢,他想的是自己憑本事賺。


    “……”禛哥兒的表情是相當無語,侯府也太摳了。


    因為這件事,他對曾經自己還算尊敬的幾位長輩,忽然產生了逆反心理,好像終於看清了他們。


    他長大了。


    看見二弟這副深受打擊的樣子,臨哥兒難得和氣,寬慰道:“至少禦賜的將軍府,他們霸占不了,等母親生下嫡子,還能繼承爵位。”


    到時候他們去將軍府單過,不至於無家可歸。


    禛哥兒擔憂道:“要是娘懷不上呢?”


    他不是懷疑娘不行,現在明眼人都知道,是爹不行。


    “所以你要努力一點。”臨哥兒拿出大哥的態度,鼓勵道:“你學有所成,讓陛下認可你,母親才有機會給你請封爵位。”


    禛哥兒一愣,顯然他沒想過,自己還有承爵的機會?


    真的嗎?!


    “那你呢?”他承了爵位,大哥怎麽辦?


    臨哥兒無語地瞥了二弟一眼,自己一個讀書人,繼承大將軍的爵位合適嗎?


    “不用你操心,想要什麽我會自己去爭取。”臨哥兒道。


    禛哥兒抓抓臉,總覺得大哥在拐彎抹角罵自己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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