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玩就要出汗了,出汗了吹風最容易著涼。”沈醇從懷裏抽出了布巾,到湖邊打濕,置於掌心中片刻擦著他手上的泥土。  掌心布巾微涼,遠沒有想象中的冰冷,齊語白看著他認真擦拭的動作輕輕抿了一下唇:“好了,這湖中有什麽?”  心跳的厲害,也不知是因為剛才玩的興奮還是別的什麽。  沈醇在他抽手時擦拭著自己的手,然後將髒的那一麵疊起來,以內力烘幹後揣進了懷裏:“有魚。”  “這麽冷的水裏也有魚?”齊語白驚訝道。  “冷水魚,冰層下沒有那麽冷。”沈醇沉吟道,“想抓麽?”  “要如何做?”齊語白問道。  宮中錦鯉遊魚咫尺可見,這麽大的湖,大概隻能磨時間釣了。  “等一下。”沈醇曲指置於唇邊,吹出了一聲哨聲,那哨聲幾可穿雲霄。  齊語白疑惑時,卻聽馬蹄聲從遠方狂奔而來,轉頭看向,之前不知道跑去何處的駿馬已然到了近前,揚了揚鬃毛停下。  沈醇摸了摸馬頸,從旁邊掛著的地方取出了一個小包,取下了兩根棍後拍了一下馬臀,踏雲又跑到了遠方。  齊語白見其消失的速度,終於知道踏雲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了,之前那樣的速度真是委屈這匹好馬了。  沈醇將包裹中的東西拋到了水麵,無數小顆粒隨水麵靜靜漂浮。  “這是什麽?”齊語白看著他的舉動道。  “魚食。”沈醇將包裹展給他看。  其中放著不太規則的小顆粒,隱約可聞土腥味:“什麽東西做的?”  “蚯蚓。”沈醇說道。  齊語白伸出打算去碰的手頓時收了回去:“然後要怎麽做?”  沈醇將小包裹放在一旁,擺動著兩根棍子拚接在了一起,在其上附帶了打磨好的尖端,靠近了水域。  齊語白跟上,在他的身後停了下來,看著那輕輕漂浮的魚食,隱隱可見漂浮過來的黑影。  是魚。  齊語白屏住呼吸,在那魚探頭時,沈醇手中的棍子已經刺了下去,齊語白正想說刺偏了,然對方抬手時那條魚已然串在了棍子上搖頭擺尾。  “怎麽會?”齊語白驚訝道。  沈醇將魚取了下來,以草環掛住笑道:“想自己試試麽?”  “不必了。”齊語白拒絕道。  那魚體長有一臂,他刺中了還好,刺不中絕對要被他笑。  “也罷,這條魚夠你吃兩頓了。”沈醇掂量著道。  “你為我抓的?”齊語白驚訝道。  “你不是吃不慣牛羊肉。”沈醇笑道,“魚肉膻味淡,沒有那麽膩,煮湯和吃肉都不錯。”  “也沒有那麽挑剔。”齊語白道,“不必隻給我一人。”  “他們都吃不慣魚肉,覺得味淡刺多。”沈醇笑道,“隻能勞煩王後了。”  齊語白輕應道:“嗯。”  隻不過這麽一條估計得吃上三天。  “嗯。”沈醇將魚遞到了他的麵前,齊語白有些疑惑,下意識接過,頓時彎腰幾乎將魚摔在地上,一時看向了沈醇的手臂。  對方拎的輕鬆,他還以為極輕,沒想到這麽重。  沈醇抿住了唇邊笑意,免得又讓王後生氣,他在湖邊清洗著手,齊語白站在原地兩首手拎著搖頭擺尾的魚懷疑人生。  見沈醇起身,連忙站的筆直,兩手拎緊了,卻見沈醇單手提了過去。  “不重麽?”齊語白實在沒忍住問道。  “輕的很。”沈醇朝他伸出了手道,“回去了,再站的久就冷了。”  齊語白伸手握住,隨他上了山坡。  踏雲在那處等待,沈醇將魚扣在了馬鞍後,擦過手後抱起一旁的人放上了馬。  齊語白猝不及防,扶著他的手臂心神微顫,沈醇笑了一下拉住馬韁跨了上去,將他納入了懷中:“別怕,現在適應了,以後就能自己騎。”  齊語白輕應,他在身旁時,那讓人眼暈的高度好像也不再可怕了。  踏雲慢行,草原上不複晨間平靜,馬蹄聲往來不斷。  “大王!踏雲受傷了麽?”有馬蹄聲自遠處而來,嘶鳴一聲停了下來,馬上的副將問詢時看到了坐在沈醇身前的人,“王後?見過王後。”  齊語白頷首,見他雙手離了馬韁抱拳的模樣,竟有些羨慕。  “大王帶王後去雪山湖了?這魚真大,王後喜歡吃魚?”副將問道。  “你有何事?”沈醇問道。  副將回神道:“剛巡邏回來,他們馬的腳程都輸給我了,大王等會兒要不要比試一下?”  “可以。”沈醇答應了。  “末將告辭。”副將策馬離開。  又不過半晌,幾十位騎兵皆是路過,行禮問好:“見過大王,見過王後。”  馬蹄匆匆,出行皆是如此,齊語白看著他們的背影道:“此處人人皆會騎馬麽?”  “嗯,幼時便會馴養自己的馬。”沈醇輕拉馬韁,抑製住了踏雲的熱血道,“無論男女皆會騎馬,等你身體好了我也教你。”  “好。”齊語白應道。  男女皆長於馬背,比之尚朝的操練還要自如,可謂是全民皆兵了,難怪南溪兵強馬壯。  可這是此處獨有,縱使想要讓尚朝人學習,也沒有這麽大的草場給馬奔跑。  沈醇慢行到了王帳,將人放了下去,又解了魚交給一旁的侍衛抬走,看向了一旁等候的副將道:“想怎麽比?”  “還是以往的規矩怎麽樣?”副將說道。  “好。”沈醇輕夾馬腹,對站在一旁的人道,“你先進屋暖暖,我一會兒回來。”  “是,你注意安全。”齊語白看著他道。  “放心。”沈醇笑意微深,抬手示意,副將同樣揚起馬鞭,抽下時兩匹駿馬皆是疾馳了出去。  馬上騎士遠行,帶動風聲,遠遠可見黑色駿馬一馬當先。  齊語白站在原地眺望著,竟不知自己從前為何會覺得他心思深沉。  “駕!”遠喝之聲幾不可聞,肆意暢快,不需隱藏絲毫情緒。  見識過這樣的開闊之景,這樣肆意之人,再回到京城,大約會覺得束縛吧。  “殿下,你們去何處了?竟抓到那麽大的魚!”蘭月回來時驚歎道。  “去了雪山湖。”齊語白不見兩匹馬的蹤影,轉身道,“你日後也可去看看。”  “是。”蘭月觀他唇邊笑意,輕輕驚訝後笑著跟了上去,“殿下跟大王玩了什麽?”  “沒什麽。”齊語白淨手回想時,實在不想告訴她自己打水漂輸了的事。  ……  駿馬快行,沈醇在看到湖泊變窄匯入河流時一拉馬韁停了下來。  馬聲嘶鳴,他下了馬,放任踏雲在河邊補水。  此處水流略急,魚從此處下遊,倒能看見不少。  踏雪啃著嫩草踢踏了兩下,沈醇反手從馬鞍旁抽出了馬刀,看向了一旁的叢林。  低低的踩草聲從裏麵傳出,可見幾隻灰色的身影,冰雪初融,狼群忍了一冬的饑餓,正是攻擊力最強的時候。  一聲威脅的低吼,一頭狼撲上來時,其他狼皆跟著湧了過來。  六頭。  沈醇飛身上馬,小心避開了劃傷皮毛的地方,割斷了那狼的喉管,手撐住馬鞍踹向一側,再殺一隻。  兩隻狼身死,其他前仆後繼的皆有退意,隻是綠眸中泛著貪婪,前後不定。  長弓握起,馬蹄聲飛踏時四支箭羽前後飛出,沒入了四隻狼的喉管。  血液落了一地,副將拉緊馬韁時安撫著躁動的馬匹,看著地上的狼下馬道:“末將來遲。”  “帶回去剝皮硝製,剛好能給王後做幾個腳墊。”沈醇收起了弓,揮動馬鞭道,“你輸了。”  他的馬疾馳出去,副將留在原地伸手道:“大王,這有六頭啊。”  然而駿馬的身影已經成了一個黑點,隻留他這孤家寡人默默收拾著狼屍,然後搭在了自己老夥計的身上,自己再默默爬了上去。  馬匹負重,自然不能狂奔,副將看著這挪騰的速度道:“莫非成了親人都會變?”  駿馬打了個響鼻,副將輕歎道:“罷了,問你你也不懂。”  ……  沈醇入帳時齊語白正繡了一半,他進來的快,不等外麵人通報,繡籃自然無從掩藏。  “小心點兒,別紮到手了。”沈醇見他緊張的神情叮囑道。  “不會。”齊語白看他落座,雖不見他額頭汗水,卻覺神采飛揚,“誰贏了?”  “自然是我。”沈醇探著他手中的繡繃道,“這繡的是狐狸?”  “南溪國尊的神是九尾狐。”已經暴露,齊語白索性也不再隱瞞。  反正他現在是女子扮相,繡個花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沈醇側撐著頭笑道:“原來如此。”  要真是因為南溪國的神,也不必欲蓋彌彰的解釋一遍了。  齊語白不想跟他玩心眼,索性低頭繼續忙著手裏的事。  一針針穿過,刺破的不過方寸之地,其上的色澤紋路卻濃密了許多,沈醇在一旁端過了蘭月奉上來的茶看著。  刺繡是雙麵的,極考驗細心和耐心,刺繡之人手指輕勾絲線,眼睫輕動,卻是不急不躁。  沈醇原本不過玩笑話,沒想到他真會刺繡,狐狸,雖變了身份,對彼此的印象卻沒有怎麽變:“你的刺繡是誰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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