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劍意破開,四散八方,將那纏繞的鎖鏈一一擊碎時,冥眥魔尊的腦袋中間裂開了一道血縫。 他的皮在快速的幹枯,眼珠下轉看向手中武器,喉嚨裏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一劍將他的身體,神魂還有元嬰皆是斬斷了。 活了數千年,竟死在了一個小輩手裏。 魔氣破開,風清雲淡,沈醇緩緩落地時,許多人還震撼當場不能回神。 “宗主。”沈醇行禮道。 “你來的倒快。”天宗主沒忍住沉了口氣道。 魔修明顯有備而來,若非蹇宸來的及時,正道弟子受損,魔修全身而退,正道的裏子和麵子都要丟盡了。 “來接徒弟。”沈醇看向了正靜立原地的青年麵前道,“看來沒什麽事。” 鍾離白本是觀他背影,此刻近身,對上那熟悉的笑意時心髒卻砰砰跳了起來:“是,師尊,弟子無恙。” “隨我回去?”沈醇問道。 “師尊稍等。”鍾離白轉身看向身旁幾人道,“師兄,師姐,我先告辭,日後再聚。” “好。”周軒回神連忙應道。 鍾離白回身行至身邊,被扣住腰身帶離了那處。 劍意瞬息,鍾離白旁觀師尊側顏,心中震撼之意仍未解。 沈醇側眸時察覺了小徒弟目光裏的閃躲,輕笑道:“怎麽了?” “師尊是特意來接我的?”鍾離白問道。 “我察覺了冥眥魔尊的氣息,擔心你有異。”沈醇落在了蹇宸峰上,鬆開了他的腰身,屈指彈上了他的額頭笑道,“不過觀你形容整潔,應該在秘境中過的十分順遂。” 鍾離白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那一瞬間想起了沈白,跟隨沈醇身後讚譽道:“弟子在秘境中遇到了一位友人,他的劍意十分出色,得其一路相助。” “劍意?”沈醇坐於庭院座椅上好整以暇的問道。 “是,雖非辟穀期,但劍意已大成。”鍾離白認真說道,“天資見識都在弟子之上,比之師尊當年……” “比之為師當年如何?”沈醇笑著問道。 換了個身份,好像還是自己吃自己的味了。 嘖……第250章 徒弟尊師重道(12) 鍾離白話語頓了一下道:“比之師尊當年有所不及,但也是極厲害的人物。” “倒是難得見你這般誇人,可見那人真的不錯。”沈醇笑道,“既為友人,日後往來蹇宸峰,也讓為師看看。” 鍾離白手指微攏,覺得不能讓那人上蹇宸峰上來,他若真向師尊致歉說他鶴發雞皮之事,隻怕會被賜一道劍意。 “有何為難?”沈醇問道。 “他性格不喜拘束,常常語出驚人,若是惹惱了師尊就不好了。”鍾離白說道。 沈醇看著立在不遠處的青年,朝他招了招手:“阿白過來。” 鍾離白又走近了些。 “這裏。”沈醇伸出了手道。 鍾離白看著那伸出的手心神微緊,手指輕輕蜷縮,屏住呼吸放了上去,被拉到近處幾乎伏在師尊膝頭時,心裏亂成了一團:“師尊?” “阿白說說,他如何語出驚人?”沈醇低頭看著麵頰微紅的青年笑道。 鍾離白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心髒砰砰亂跳,那話自然不能照實說,可要欺騙師尊…… 他的目光微側,卻被扶了麵頰正了回去,對上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阿白,撒謊不是好孩子。” 【宿主,您不考慮身份暴露以後的事麽?】521問道。 好話賴話都讓宿主說了,白白知道了可不止生氣那麽簡單。 沈醇笑道:【他若不拜師,我也不必這麽麻煩。】 521:【……】 宿主秘技,甩鍋。 鍾離白喉結輕輕吞咽道:“他並無侮辱師尊之意,隻是說凡人之中到達師尊年齡的,已是……到了暮年。” 這話比沈醇自己說的委婉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醇看著小徒弟拚命維護的模樣道:“原來如此,這種話阿白不是也說過,為何覺得為師會被惹惱?” 鍾離白愣在了當場,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這……” 沈醇掐著他的臉頰笑道:“莫非是覺得為師喜怒無常,沒有容人之量?” 鍾離白神情微急:“怎會?師尊大度,是他冒犯在先,阿白並無詆毀師尊之意,隻是他也是無意,故而……” 青年焦急的想著措辭,臉頰微紅的模樣有一種未曾展露給外人的柔軟。 沈醇失笑,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道:“為師與你玩笑的,阿白不必著急。” 鍾離白停住話頭對上他的視線,心中滾燙,一種又羞又惱又喜悅的情緒蔓延,讓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師尊。 明明已經在身邊了,明明能夠日日仰慕言談,為何仍覺不足? 人人皆可仰望,師尊所看的卻隻有他,千萬人中他已是眾人羨慕的那一個,可好像哪裏還是不夠。 是因為實力不夠無法比肩?若有一日比肩了,他能消掉這樣的不足麽? “是。”鍾離白輕輕啟唇。 “能看到你平安歸來,為師心中甚是喜悅。”沈醇將他拉了起來。 鍾離白站在他的麵前,手被放開時輕輕背到了身後:“多謝師尊掛懷,讓師尊擔心,是弟子的不是。” “秘境之中還有何遇?”沈醇換了個話題問道。 “秘境之中遇到了魔修,幸虧沈兄相助,脫離了危險。”鍾離白思忖道,“還找到了秘境的核心,乃是宗門曾經所繪圖上的地宮,中間有一物,名為山海圖。” “山海圖?”沈醇看向了他。 “師尊也知此物?”鍾離白說道。 “山海圖乃太古記載之神器,有開天辟地之能,因是太古怪談記錄,許多人隻以為是傳說罷了。”沈醇說道,“若是此物,小圓融秘境崩塌便不足為奇了,可有拿到?” 鍾離白低頭道:“弟子無能,未曾拿到,不過沈兄說此物隻是碎片之一,會以楚天穹為容器而合成,並非認主,師尊若想要此物,弟子日後定為師尊搶來。” “阿白竟有如此誌氣?”沈醇笑道。 鍾離白想到自己的修為,麵色微紅道:“弟子會專心修煉的。” 神器若合成而無主,爭奪之人必定十分多,修真界化神大能雖少,可整個盤算下來也有上百之數,若無化神修為,連一爭之力都無。 “我於神器無意。”沈醇笑道,“你不必為此費心。” “師尊不想要神器?”鍾離白驚訝問道。 “神器雖好,卻也要符合自身性情修為。”沈醇起身笑道,“我之劍意為殺,山海圖真意為創,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若想要,為師日後倒可為你爭搶一番。” “弟子也無意。”鍾離白看著他道。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他不能勞煩師尊為他遭此罪。 神器自是想要的,若得神器,或許他便能與師尊站在同樣的位置看天下,或許也能離他更近一些。 沈醇深深看了他一眼,按上了他的肩膀道:“此物一出,修真界將亂,凡事顧惜好自身。” “是。”鍾離白回神,總覺得師尊的那一眼好像察覺了什麽。 沈醇轉身離開,鍾離白想起一事,匆匆上前道:“師尊,還有一事,明淮兄托我向您帶話,要說徐州之事……” …… 明淮立於蹇宸峰頂時有些詫異於此處的風景盎然,劍修多苦練,並非人人沉悶,隻是少會在意居住的環境如何。 而此處卻是林木環繞,花枝探頭,庭院微深,小徑接石桌的悠閑自在,一人舞劍,一人靜坐,花露輕灑,竟有人間仙境的感覺。 “這邊請。”臨青在前方帶路道。 “多謝。”明淮跟上,待到了近前才看清二人,舞劍之人是鍾離兄,衣擺緊束,劍如遊龍,雖是極簡單的招式,卻極穩,劍出則定,無一絲偏移。 靜坐之人不似那人提劍時的大殺四方,讓天下之人皆震撼,而是輕撚玉杯,唇間含笑,頗有一種慵懶愜意之感,說不盡的風流。 “拜見前輩。”明淮上前時得其眼神,恭敬行禮。 “已經決定了?”沈醇看著麵前恭敬的青年道。 十幾年,說是未變,其實已經變了,想要離開隻會比從前更難。 明淮對上那一眼,隻覺心中沉重之意被他盡觀眼底。 他停留此處頗久,一拖再拖,若是再拖延下去,隻怕再也無法離開了。 “是。”明淮說道,“還請前輩成全。” “隨我來吧。”沈醇起身踏入殿宇,明淮跟隨其後入內。 殿宇封鎖,鍾離白停下動作看向了門口。 “小公子不練了,可要用些什麽?”臨青轉身問道。 “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鍾離白收起劍坐在了石桌旁,“你自去忙,不用管我。” 臨青行禮後轉身離開。 庭院之中隻剩一人,輕風拂過,吹得樹葉嘩啦作響,樹影微搖,反而顯得此處愈發的靜謐。 師尊與他年齡差了不過數十,可數十年歲,也足以認識許多他未曾接觸到的人和事。 這再正常不過,他見師尊時師尊已是化神修為,名聲遍布天下,自然是遊曆頗多,所交友人頗多,最親近之人便是安揚真人,常來常往已成習慣。 可安揚真人來時他並無任何芥蒂,雖是幼時被他捉弄過,但那位前輩也每每敗於師尊之手,可謂是揚眉吐氣。 他有許多師尊未知的秘密,師尊自也有許多他未知的秘密,但如此清晰的被排斥在外的經曆卻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