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揚柳青, 天氣也變得暖和起來。


    初寧換下厚實的冬襖, 穿了件淺藍繡白鶴的交領薄棉長衫, 身下一條珍珠白挑線裙, 顯得她身形修長亭亭玉立。


    安成公主卻是注意到她腳下,發現裙子短過鞋麵, 不由笑道:“怎麽短成這樣, 沒讓放放?”


    初寧提了提裙擺,很無奈地笑:“已經放過了,不能再放了,去歲秋天做的, 誰能想到這就短了。”


    她個頭串得快,自己也吃驚,早上還跟丫鬟們說笑是見了風的草,一吹就不停的冒頭。


    安成公主把她摟到身邊,哈哈地笑:“這是我們初寧長大了,一會我就叫針線房的過來,再給你做新裙子。要穿成這樣見人,大家還以為我公主府窮到這樣了!”


    “那也是修河道做善事才耗盡家財。”小姑娘眨眨眼, 機靈古怪的。


    安成公主真是被她這張嘴逗樂,越來越會挑說到人心坎裏的話兒了。


    “明兒我進宮去,母後叨念你許久了, 你也該出門轉轉。”安成公主拍拍她的手,語氣裏盡是憐惜。


    自打出了三皇子那件事,初寧肩頭的傷將養半個月才見好, 也變得不愛出門,隻在府裏圍著安成公主打轉。


    初寧聞言微微垂眸,遮住眼底湧動的情緒,乖巧地應道:“我自然要去,我也想她老人家。”


    安成公主打量了她神色一眼,心中歎氣,摸了摸她的發,轉到說太子要娶良娣上的事情。


    傍晚時分,徐硯到公主府來。


    如今安成公主已不像一開始那樣攔著兩人見麵,徐硯總會七日來一趟,給小姑娘帶些小吃,或是帶些自己做的小玩意。


    前陣子是帶了隻做了機關的小貓兒,會自己動和走幾步,把初寧哄得直笑個不停。今天帶了老字號的驢打滾,還有如是齋的帳目。


    小姑娘看帳目的興趣都比驢打滾高,纖細修長的手指拔著算珠,指尖泛著玉色,十分好看。


    徐硯便又給她挪一盞燭火到跟前,拿著筷子喂她吃東西。


    初寧手下不停,嘴裏也不停,時不時還抬頭朝他笑,明明在分心帳卻是一點兒也不會錯。


    她的天賦叫人羨慕,學東西也快,如今一手算珠,撥得比他還快。


    “上個月又翻了半翻,我發現我們回到京城後,好像盈利一直在漲!”


    初寧滿足的把帳本收起來,心裏盤算著,再這樣下去,她能給徐三叔存個近五千兩的銀子了!


    她向來是小財迷的樣兒,徐硯見怪不怪,齊圳守在外頭聽見,無聲扯嘴角。


    以前在杭州,配好的香料送到京城就得花去不少時間,如今在京城了,省了時間當然利得翻一些。


    徐硯到現在也沒有說破東家的事,笑道:“財源廣進才好,我們卿卿不是還得存嫁妝的?”


    初寧被他這話就鬧了個大紅臉,拿盈盈眸波睨他,那樣子嬌得不行,徐硯情不自禁低頭在她臉頰輕輕落下一吻。


    低頭間,更是醉在她溢滿愛慕的雙眼裏,險些想要更多。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擁抱或親吻。


    初寧在三皇子的事情過後,沒有再顯出難過或是落淚,即便在那天回程的馬車裏,也隻是因為被他檢查傷處臊的。她於這事上後麵是極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


    她這種狀態叫徐硯擔心不已,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越發小心翼翼地哄著她開心些,連平時最喜歡抱著她說話親近的動作都沒敢有。


    “徐三叔。”初寧在他又坐好後,忍著臉頰的滾燙,和他說,“明兒我和殿下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徐硯心頭一緊。


    去宮裏就意味著很多事情都不可控製,甚至可能會再遇到藏了禍心的三皇子。


    他唇線抿得筆直,眸光有些淩厲。


    初寧去握了握他的手,笑得輕鬆:“我不會亂跑的,在太後娘娘跟前,誰還敢有什麽小心思不成?”


    “嗯。”徐硯回握她,和她說近來的事情,“你爹爹應該明天就能到京,雖是重審,卻也隻能先委屈在牢裏,我會想辦法讓你們見上一麵。”


    “再有如今宮裏周貴妃與李妃在打官司,上回的事情估計叫二皇子看出端倪,極大可能是氣不過,才先下手為強把周貴妃先看上的姑娘給截胡,請了陛下的旨。”


    “這事兒本來是過皇後那兒的,但皇後那邊沒有提醒陛下,恐怕就是想看這戲碼,也順帶賣李妃一個情。”


    所以現在宮裏女人之間一團亂,隨時都能打起來的樣子。


    初寧聽到這話,淡淡一笑:“也許周貴妃正巴不得呢,三皇子不是還有別的打算,這事鬧起來,陛下恐怕就得安撫三皇子吧。”


    小姑娘現在能舉一反三,隻要有小細節,她就能敏感的察覺到裏麵可能有什麽更深的算計。


    她的話一點也不假,三皇子是有打算,徐硯經過上回的事情,也不再瞞她這些。


    他一直也想小姑娘成長,卻是把眼光給局限在了後宅裏,所以才險些叫她遭難。她聰慧,她能比一般閨閣女子看事情更透徹和全麵才是,先前就是他想錯了。


    小姑娘怎麽就隻能局限在後宅裏。


    徐硯說:“卿卿猜得不錯,有這一層的原因,但三皇子和周貴妃確實也被李妃朝臉上甩了一巴。算計歸算計,這口氣他們也不會咽下去,但卿卿放心,陛下不會應下這個要求的。”


    他十分篤定,也不說明原因。


    但對於他說的話,初寧從來沒有不相信。


    不管什麽原因,隻要徐三叔敢這麽說出口,那必然就是沒問題。


    “那我進宮更沒有什麽好擔憂的,我不會卷入後宮是非裏頭的,您放心就是。”


    “卿卿......”徐硯握著她的手,低低歎息。


    他隱隱察覺到,小姑娘變得更加堅強了,可這份堅強他又矛盾得不想要。


    徐硯陪著她用完晚飯後才離開,初寧當著他的麵吃了一碗半的米飯,又把自己的裙擺給他看,說明兒進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能蓋住的鞋麵的。


    她又長個了。


    徐硯聽著,總感覺是有什麽暗示似的,可對上她清亮的雙眸,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吧。


    他不知道的,在他轉身之後,初寧就捂著臉,臉頰一片嫣紅——


    她都那麽暗示自己長大了,怎麽徐三叔一點反應都沒有?


    次日一早,安成公主就帶著初寧進宮,要陪著太後進早膳。


    去了太後宮裏,結果發現皇後、周貴妃、李妃還有莫妃都在,個個麵上笑著,卻是暗中洶湧。


    初寧挨個問安後就坐到太後身邊,由老人拉著自己問話,她時不時蹦出幾個妙語,把太後逗得哈哈大笑。


    皇後眾人就發現小姑娘似乎比以前都開朗,從說話腔調上就能察覺得到。


    安成公主見她這樣,倒是鬆口氣。徐硯昨天把小姑娘猜到的事情也告訴她了,何況遇到周貴妃,還擔心她進了宮會不自在,如今這樣就極好!


    慈懿宮這頓早膳就用得十分熱鬧,雖然本朝皇親國戚在吃食上都不喜歡太過鋪張浪費,但宮裏幾個躲腳就得掀風浪的主子都在,再簡單也擺得碟子都堆尖。


    初寧也不客氣,埋頭就吃,吃了兩個酥炸奶味春卷,喝了一碗雞肉糜粥,還吃了小半籠的包子。


    總之就是填好肚子。


    用過飯後,太後衣裳剛才沾了油腥,初寧陪著太後進去更衣。李妃正拉著安成公主說話,話裏話外都是刺激周貴妃的,一勁兒地誇自己給兒子選的媳婦好。


    皇後端著茶,老神在在,把自己當布景板,對這針鋒相對視而不見。心裏想著,她們愛打擂台就打擂台吧,就是琢磨不透周貴妃最近都打聽安成進不進宮的事,也不知道她有什麽圖謀。


    周貴妃那裏氣得臉陣紅陣綠,然後說了聲我也進去幫著給太後更衣,躲進了屋。


    安成公主想跟進去,可是李妃就說個沒完,莫妃也討好的跟她說話,一時間站起來也沒能往裏去。


    太後那裏哪就真要初寧親自動手,她幫著挑了一套衣裙,然後自有宮人扶著老人去屏風後更衣。


    周貴妃進來就看到初寧站在炕前,半垂著眸,陽光落在她臉上,如玉生暈。她腳下是大紅的撒地毯,她就像是正綻放的一株白玉蘭,在這錦簇中再明媚不過。


    “縣主怎麽站這兒了,娘娘去更衣了?”


    初寧聞聲抬頭,見是周貴妃,眼皮重重一跳,麵上已露著笑說:“是的,娘娘怎麽進來了。”


    她這話問得不算客氣,周貴妃嘴角的弧度落了些,但還是一臉和善的樣兒:“外頭沒我插話的份兒,我也想找你說說話。”


    周貴妃知道兒子的打算,雖氣初寧把兒子砸得破相,額間如今還有一道紅疤,但明兒宋霖就該回來。


    先準備試試她的語氣,然後自然有別的打算。


    初寧笑容不變:“娘娘想說什麽呢?”


    周貴妃總覺得她有些過於淡定了,她打了皇子就不怕嗎?!


    周貴妃想了想,上前壓低聲說:“三殿下是實在喜歡你,入魔了些,差點對你做出不好的事來。但你也拿東西砸了他,如今破相,這傷怎麽得來的,要是傳到陛下那裏於你來說就是大罪!公主殿下都未必能幫你擔著。”


    “你也不要生氣了,等你父親回來,我就派人去提親,你嫁過來,三殿下對你也是全心全意。而且還幫你爹爹平反,這可就是佳話了。”


    初寧真是被她這種語重心長,我為你好的語氣惡心死了。


    此時屏風後已傳出來動靜,應該是太後那兒換好衣裳要出來,周貴妃當即親親熱熱去拉她的手,一副兩人感情好的樣子。


    初寧心中一動,知道她最終用意是這樣,就是想讓人看見她們兩親近,然後好去陛下那裏編排嗎?


    安成公主也在這時脫身走進來,正好看到周貴妃握小姑娘的手,心裏討厭死了她假惺惺地作態,高聲喊:“初寧,快到我這兒來。”


    周貴妃卻是更攥緊她的手,也揚高聲音說:“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說定了?!


    初寧聽著她這種故意誤導人的話,微微一笑,下刻直接用力一摔手轉身朝後邊的炕撲去。


    小姑娘的驚呼聲響起,隨後是瓷器摔落在地上的聲音,還有咚的一聲響。


    安成公主就看到她撞在了炕沿上,嚇得直接跑上前,把正懵著的周貴妃又推一把,直接將人推坐到地上。


    周貴妃的手當即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正按到了一片瓷器碎片。


    “初寧,你沒有摔著吧!”


    “貴妃娘娘,你怎麽能這樣作賤我,我爹爹如今是戴罪在身,但我也是聖上禦封的縣主!”


    安成公主正要扶小姑娘,卻被她抬頭悲憤的聲音驚了驚。


    初寧卻繼續朝疼得臉頰都直抽的周貴妃繼續說道:“我那日遇上三殿下是不假,但那是巧遇!你怎麽就能給我扣上故意去偶遇殿下的話,我清清白白,就那麽犯|賤要擠著去給人做妾不成!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怎麽了這是!誰要逼死我的初寧!”


    太後聽到響聲就快步走來,結果就聽到這麽一翻控訴的話,驚得當即麵上就有怒意。


    周貴妃手正流血,疼得一腦門子冷汗,再聽初寧倒打一耙,氣得差點要抽過去,抖著唇半天也隻說了一個你的。


    初寧已經埋頭到安成公主的懷裏,放聲嚎嚎大哭。安成公主低頭,見到她是扯著嗓子在幹嚎,嘴角一抽,從初寧一連串的自導自演中差點要回不過神來。


    太後聽著哭聲,轉頭就瞪向周貴妃。周貴妃是一個人進來的,連個扶她的人都沒有,爬也爬不起來,被太後一瞪又委屈又恨,張嘴就道:“娘娘,不是的,這是誤會。”


    她到底是寵妃,從爭鬥中過來,穩穩霸著貴妃之位十餘年,腦子還是有的。她當然不會直接吼出什麽宋初寧冤枉我的話,那樣才真正是中了計。


    太後恐怕就更不會聽她解釋。


    初寧聽著她是這種辯駁,哭聲更大了,抓著安成公主的衣裳說:“我不要活了!我嫁貓嫁狗也不會不給人做妾的!”


    又是一個妾字,直紮周貴妃的心。


    這場中,說到底,周貴妃再是貴妃,那也就是妾!


    周貴妃一張臉鐵青,這種情況也不敢糾纏下去,突然握著受傷流血的手尖叫一聲,兩眼翻白就倒在地上。


    她這一倒,初寧心裏更是恨得牙癢癢,太會裝了,比她還會裝!


    太後的怒氣憋到一半,沒有了發泄的對像,隻能忍著叫人去把扶起來。到底是兒子的寵妃,她還得叫太醫來給看。


    初寧繼續幹嚎幾嗓子,安成公主已經配合抱著她一直喊心肝肉兒,初寧被肉麻得直打顫,然後腰間被她掐一下,是真的疼紅了眼!


    太後寢室鬧了一大出動靜,自然是把明德帝也驚動了,而幾位皇子就在跟前,三皇子聽到說生母手割破暈倒也就跟著一塊兒過來。


    太子想了想,也跟了過來,他母後也在,他過去合情合理。


    二皇子和四皇子相視一眼,也跟了過去。


    有熱鬧不看白不看,他們給皇祖母請安去!


    於是,慈懿比剛才還要熱鬧,擠滿了人。


    初寧拿著帕子就一直抹眼角,把眼角抹得通紅。她知道自己要裝得更像一點,因為剛才安成公主很無語看她一眼,眼裏還有嫌棄,似乎是覺得她段數跟過家家似的。


    但初寧也無奈啊,她以前也就整過宋初嫻,能這樣逼得周貴妃啞巴吃黃連,她覺得自己也挺不錯的了。


    明德帝過來自然是要問事情經過,太後總算是找到發泄口,先劈裏啪啦把皇帝臭罵一頓。


    “她都是你寵的!居然敢在逼我們初寧去做妾,這是想做什麽!我們初寧就命那麽賤嗎?!我和安成捧在手裏疼都疼不過來,皇帝!你的妃子做的這些事,叫別人知道了,你就說會不會心寒!”


    這別人指的是遠在他邦的慶賢長公主,皇帝被罵得一臉懵,心裏惱,卻不能發作。


    這是他母後,他哪裏敢還嘴!


    太子聽到這麽一句,在邊上摸了摸鼻子,說:“皇祖母哪能這麽說,安寧妹妹父親曾經也是當朝閣老......”


    他才說了那麽半句,就被皇帝抬眼掃了過去,當即閉上嘴。


    可這半句也就夠用了!


    明德帝聽到當朝閣老幾字,想到當然是宋霖先前的權勢,再有是明兒宋霖就要回京,這案子十有八九是要平反。如今證據已查清得差多,就是私下聯係邊關戎守將領這條罪抹不掉。


    可慶賢長公主也隻有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要他善待她女兒女婿及外孫女,這條罪其實宋霖若沒有反心,確實是可有可無。


    先前是因為有貪墨軍餉在前,才判了。


    明德帝想到宋霖的平反,目光看向三子就銳利多了。


    太子一句話就幫著初寧把三皇子給推到浪尖上去,三皇子臉色一白,心知此事大勢已去。


    宋初寧是娶不了,但他也不能就這麽被連帶著惹上一身騷。


    他忙跪倒,哀哀地喊:“父皇,兒子沒有逼迫過安寧縣主任何事情!肯定是有誤會。”


    初寧聽到這些,氣得直咬牙,往日再乖巧不過的小姑娘眼裏都是恨意。


    誤會!


    真是好脫身的借口!


    初寧在這個時候,突然也跪倒在明德帝跟前。她抬著臉,眼中掛了淚,一臉決然地說:“陛下,初寧有話要與陛下單獨說!懇請陛下!”


    安成公主驚得站了起來,手指輕抖。


    她知道初寧要說什麽。


    三皇子更是一臉不敢置信,這個宋初寧瘋了嗎?!


    明德帝看了看跪在腳邊的小姑娘,看到她眼裏真真切切寫著委屈,眼淚欲墜未墜,那種無助就感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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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一把扶起她:“到後邊說。”


    三皇子心髒狠狠一跳,眼前有些發黑,一副回不過神來的樣子。


    安成公主抿抿唇,站終又恢複冷靜,就站在原地不動,冷冷盯著三皇子。


    這事確實是小姑娘自己說最好,她剛才還覺得小姑娘莽撞,但其實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初寧跟著明德帝來到後殿,依舊跪在他腳下,原本還忐忑的心情在此刻無比的冷靜。她閉上眼,把當日如何到農舍,如何成了單獨與三皇子獨處,三皇子又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一字不落的說了。


    甚至把三皇子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都毫無隱瞞描述得清清楚楚。


    她每說一個字,都是強迫自己回憶那天的不堪。


    那時她不夠聰明,不知道這裏頭有陷阱,自己鑽了進去,可是......她也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即便要被明德帝厭惡,她也要討回公道!


    明德帝每聽一個字,臉色就冷一分,聽到最後,甚至是不知不覺地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他教導出來的兒子,居然敢使這種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若是叫得手了!


    明德帝想到慶賢長公主最新的來信說,那幫韃子人如今又蠢蠢欲動,她盡最大努力會讓土默部繼續與我朝交好,起碼如今的土默王不會參與對我朝發起戰爭。並會讓土默王再從中周旋遊說,盡量建立邦交。


    如若這個時候寒了姑母的心。


    明德帝打了個冷顫。


    他不是怕打仗,而是怕死後無臉去見先帝。


    “混帳!”


    明德帝重重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走了出去。


    初寧仍閉著眼,跪在地上,然後把自己抱作一團。


    她喃喃喊了一聲爹爹,想起父親說的,人總是在磕磕碰碰中才能成長,有時的代價可能不堪設想。


    但不管如何,隻要活著,你成長了,就能在先前欺負你的人頭上狠狠踩一腳。


    初寧又慢慢直起腰,然後站起來,反手抹了把眼淚,一步步走回前殿。


    前殿裏是三皇子在喊父皇的聲音,是明德帝摔了茶碗的聲音。


    初寧聽到明德帝說:“——逆子!給朕滾回你府裏去,沒有朕的命令,誰人也不得進府探望,沒有朕的命令你也不許離開一步!”


    初寧站在柱子邊上,看著三皇子被帶離,更加看到他憤怒地扭頭看自己,眼神似乎要吃人。


    她心裏卻無比平靜,隻微微一笑。


    徐三叔說陛下不會讓她嫁三皇子,她不清楚原因,但她隱隱猜到明德帝對自己會有一定的包容心。


    她還是不知道這份包容從何而來,但隻要知道就足夠了。


    本來三皇子就是害她父親的人,她與他就是在對立麵上,所以她今天才這樣果決。


    既然避免不了對立,她就迎麵而上。


    她還有徐三叔,還相信徐三叔會讓他爹爹平反,所以她還會有爹爹在身後。


    她沒什麽好害怕的!


    明德帝不但把三皇子禁足了,連周貴妃也一同禁足。她本是特意來威脅宋初寧的,結果成了被人設陷,氣得裝暈的周貴妃徹底暈過去。


    周家收到消息的時候也亂作一團,明德帝從所未有這樣斥罰過三皇子,一路順風順水的周家,這個情況也有些穩不住。


    徐硯是太子那邊派人去告訴,並狠狠誇了初寧一番,徐硯聽得心驚膽顫,等報信的人離開一身冷汗坐在椅子裏許久才回神。


    然後,搖搖頭失笑,心中又是與有榮焉。


    他的小姑娘,很厲害。


    晚上,他喊來齊圳問道:“吳沐川回信了嗎。”


    齊圳掐算時間:“有回信的話就是這兩天了。”


    徐硯點點頭,盯著燭火,影映在眼眸中的那簇火苗不斷跳躍著。


    作者有話要說:  初寧:徐三叔,你看,我真的長大了。


    宋霖怒視徐硯:你徐三叔瞎了,看不見。


    徐硯冷汗淋淋:.......對,嶽父說什麽都對!


    ————————————


    大長章,更新晚了,下紅包雨吧。【】


    ps:今天去做了胃鏡,無痛麻醉那種,然後所有人醒來走路都七歪八歪的,就我很清醒走直線。


    因為我被喊醒前在做夢,夢到小天使們組團到我家堵我催更!!一個激靈就醒了,當時那種心情,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很可怕,哭著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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