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謝源就帶著一群馬販子招搖過市,先去了自家商行,還用他爹的名義遞了帖子給一些可能搭上線的人。謝源連續好幾天早出晚歸,動作不小,謝父收到風聲,這天晚上在家門口將他堵了個正著:“阿源。”看著從夜色中走出的身影,謝源嚇了一跳:“爹?你,你怎麽還沒休息?”謝父瞄了眼他身後幾個打扮怪模怪樣的異族人:“我有話想跟你說。”謝源隻好先讓魏震遠他們進去,自己應付他爹:“爹,你想跟我說什麽,我最近忙得很,如果是生意的事,過幾天再談成不?”“跟我來。”謝父丟下三個字,轉身就走。父子倆進了書房,謝父瞄了眼窗外,壓低嗓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是出了事,咱們謝家上下十幾口一個都跑不掉!”“爹,你說什麽呢?”謝源裝傻。“你還想瞞我,那幾個根本就不是關外的馬販子!”謝父氣到:“你把咱家商行的馬匹全部送去風院別莊,還送過去一批來曆不明的馬,你究竟想幹什麽?”他是發現後麵送去的別莊那批全是戰馬,才察覺出不對的。而且風院的仆人全換了,他們謝家雖然家大業大,但也沒必要在沒人的別莊安排那麽多的仆人,平常有幾個灑掃的家仆,都被他兒子調去了別的地方。“什麽咱家商行的馬,那是人家博克阿從關外收來的上等良駒,爹你別聽人胡說!”謝源心頭一驚,他爹不愧是眼光毒辣的老狐狸,這麽快就發現不對了。謝父冷哼一聲:“要不是你爹我幫你們擦屁股,你們早就露餡了,還不快跟爹說實話!”“……”謝源見混不過去了,隻能耍賴:“爹,我現在沒法跟你說。”謝父沉下臉:“阿源!”“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也有把握。你就信我這一次,成嗎?”謝源眼神懇切地看著他爹。謝父看著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最終歎了口氣:“罷了,該不該做你如今都已經做了,爹管不了你了。”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搖搖頭走了。謝父走後,躲在暗處偷聽的魏陵三人才退了出來,王校尉道:“小將軍,咱們要派人監視謝老爺嗎?”“不用。”魏陵拒絕了,謝父不比謝源,派人監視被他發現了隻會適得其反。其實他們並不是不信任謝源,隻是擔心他被謝父說動,到底還是雙方不熟悉的緣故……》》》因為謝源肯花銀子,馬販子入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何昆泰耳中。軍中常年缺馬,加上函穀關陷落,戰馬損失不少。何昆泰聽到消息有些意動,可是又顧忌到消失不見的魏震遠等人,一時之間猶豫不決。“將軍,這次的馬匹來源絕對沒問題。我已經接觸過了,牽線人是西都有名的大地主黃老爺,還有做酒樓生意的謝家少爺,再說見麵地點就在離二十裏坡不遠的謝家別莊,有事回來派人報信也很快,不用擔心。”柴高瞻極力勸說道。元奎指著他:“你小子這麽積極,是不是收人家好處了?”“絕對沒有,我可是一心忠於將軍的,怎麽可能沒經將軍同意,就擅自拿人家好處?”柴高瞻趁機表忠心,然後又嘿嘿笑道:“不過他們送了我一匹神駒,烏雲踏雪,說是給將軍的,可神氣了,就在大帳外頭,將軍要看看嗎?”何昆泰瞪了他一眼:“你都牽回來了,你說呢?”這一看當然是滿意極了,程鐸他們特地找了一匹骨骼健壯,眉眼神峻,跑起來又快又穩的上等良駒。何昆泰騎上馬在營地跑了兩圈,加上柴高瞻在旁邊不停勸說,他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何昆泰性格謹慎,出發看馬的那天,他不止帶了心腹大將,還帶了足足五百多名士兵,將偌大的風院、連同各個出入口都把守了起來。黃老爺看到這麽大陣仗,額頭上不停地滿汗。他倒不是知道謝源他們的計劃,而是怕大將軍看不上博克阿的馬,進而遷怒到他。謝源也有些緊張,還是魏陵在身後提點了他一下,他才冷靜下來。何昆泰帶著一眾將領翻身下馬,謝源和黃老爺趕緊帶人上前行禮,順便做了自我介紹。喬裝成馬販子的魏震遠幾人落後一些,偽裝成不習慣大夏禮節的樣子,生疏地行了禮。何昆泰隨口問道:“博阿克是吧,你做馬販子多久了,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魏震遠也不遑多讓,他緊張地用大手在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上蹭了蹭,用語調怪異的戎語回答:“大人,小人做馬販子十多年了,之前一直在關外活動,這是第一次來大夏。”然後又說了一連串流利的烏赫語,在場眾人都聽不懂,元奎更是捂著鼻子問了一句:“他這說的是哪個部族的語言?”“%&*。”魏震遠用烏赫語答了一句,他們還是聽不懂,幹脆就作罷了。實在是這些異族人太臭了,他們被熏得有點辣眼睛!“將軍,我們還是先進去看馬吧?”謝源趁機站出來催促。何昆泰抬手:“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究竟是怎麽趕馬入關的,我的人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魏震遠一聽立馬低下了頭:“大人,這是關外馬販子的秘密,請恕我不能告訴你們。”他的口音實在太重,在場的將領少數能聽懂戎語的,都被他摻雜著怪異語調的戎語弄得滿頭霧水。何昆泰見問不出什麽,也沒興趣再問了。他總不能抓了人嚴刑逼供吧,那樣還有哪個馬販子敢賣馬給他?何況他也知道,關外人有關外人的規矩,某些異族人固執地很,問得急了不想跟他做買賣都是有的。大不了交易完成之後,他派人跟著這些外族人出關就是了……“將軍,咱們進去吧?”見何昆泰不吭聲了,他身後的元奎又迫不及待地催促了一句。他們這些將士雖然也跟馬匹混在一起,但真沒有馬販子這麽臭的,這群人是掉進馬糞裏了嗎!何昆泰回頭看看元奎,又瞪了眼同樣捂著鼻子的心腹將領們,沒好氣地罵了句:“出息!”罵歸罵,他還是帶頭走了進去,其餘人也跟隨他的腳步魚貫而入。也正是因為太臭了,除了何昆泰,幾乎沒人再正眼看博克阿一眼。所以他們都沒發現,眼前的馬販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武威將軍魏震遠……第91章 一時間兵戟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候, 何昆泰早上率兵出營的時候還微風徐徐、豔陽高照,這剛踏入馬場就有一朵烏雲飄過來。何昆泰眼皮突兀地跳了一下,莫名有種心悸的感覺。“將軍?”“沒什麽, 走吧。”何昆泰揮了揮手, 隻以為自己最近太疲累了。畢竟這風院四周都是他的兵馬, 馬場上綠草如茵,一望無際,總不可能有人在馬群裏動手腳吧?因為馬群跑得有點遠, 元奎遙望著稀稀拉拉散落在草地上的馬匹,總覺得數量似乎有點少?謝源尷尬地打了個哈哈:“估計是跑得太遠了, 我這就讓人把它們趕回來。”他正想借著吩咐下人的名義,帶著魏將軍他們一起開溜,沒想到何昆泰叫住了他:“不用麻煩謝少爺了,我們自己來。”他話音剛落,就有手癢的小將主動表示自己許久沒有套馬了,想去試試。“是啊,將軍,就讓我們自己套吧?”這些小將好不容易在將軍麵前露個臉,都有意表現。因此有人開口,響應者眾。何昆泰也不阻攔, 抬手就讓他們自己去了。謝源幹笑著吩咐“下人”給他們準備馬鞍和套馬索,其實心裏急得不行。他們一共才湊了百來匹馬, 擔心何昆泰等人發現不對,隻栓了十來隻健壯的在馬場邊, 其餘的都放出去了。數量少了這麽多, 這些套馬的將士一靠近過去, 肯定就會發現不對。眼看領頭的小將推開動作慢吞吞的“下人”, 自己套好了馬鞍和韁繩,抬腳就要跨上去。空氣中突然響起了細微的波動,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何昆泰身邊一個人高馬大的心腹就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怎麽回事?”“胡老八怎麽突然倒了?”“胡老八,胡老八……”一群人不明所以,這胡老八可是他們軍中的一員猛將,皮糙肉厚的,被人捅了一刀就可以當做沒事發生那種。現在怎麽莫名其妙就推不醒了?元奎蹲下掐了掐胡老八的人中,發現他毫無反應,手指放在鼻下一探,這人竟然已經沒有呼吸了!元奎手一抖:“他死了。”“怎麽會!”眾人驚呼,這周圍都是他們自己人。而且謝源讓人奉茶,這茶水都還沒上呢,又不可能是中毒。“看那裏,有血。”有那眼尖的提醒了一聲,然後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胡老八翻了過來,這才發現他後背心處炸開了一朵血花,衣服和草地都已經洇濕了。“什麽人,敢在兄弟們眼皮子底下動手!”“謝少爺,你有什麽話好說?”眾人氣勢洶洶,一起看向了陌生的謝源和馬販子等人。謝源抖著嘴唇:“各、各位大人,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站在這裏,可從頭到尾都沒有靠近過!”他本來就害怕,這會兒也不用裝,直接本色出演了。黃老爺比他還不堪,臉色煞白,兩股戰戰,脫口道:“是啊,他可是死在你們中間的!”什麽是神對友,這就是了!魏震遠和魏陵他們一邊在心裏對黃老爺點讚,一邊用七嘴八舌地用戎語嚷嚷起來,表示他們是無辜的。現場一片混亂。恰在這時,第二顆子彈呼嘯而來,順利收割走了第二個人的性命。也是巧了,這個運氣不好的人就是柴高瞻。估計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為了“馬販子”的小恩小惠,成功送掉了自己的小命。不過他也是活該,這人一開始就為了排除異己,借戎人的手殘害了不少忠義之士,估計說服何昆泰跟戎人合作的人裏就有他。“柴校尉!”眾人這下是徹底慌了,紛紛抽刀四處張望,還沒忘了把最重要的何昆泰圍在中心。“誰在搞鬼,出來!”“找死找到閻王頭上,不想活了是吧?等老子把人揪出來,定要將他抽筋扒皮,挫骨揚灰!”還有人下令:“快,騎馬到處看看,樹上和草坑都不要放過!”“是!”謝源他們也被士兵用長戟圍了起來,若有人輕舉妄動,必定馬上就會被捅穿一個窟窿。黃老爺哭喪著臉,抓住謝源的衣袖躲在他身後,還不忘連連抱怨:“謝少,我是清白的,你快跟他們說呀,不關我的事!”謝源:你確實你清白的,但我們不是啊!他拚命扯著自己的袖子,順便用眼神向身旁的魏將軍詢問該怎麽辦。魏震遠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什麽的似的,對著何昆泰等人大聲嚷道:“天譴啊,肯定是天譴,他們都糟了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