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程鐸看他們,有個二十四、五歲,正在懶洋洋洗漱的哥兒衝著程鐸拋了個媚眼,還把本就敞開的衣襟撥開了些。這是……光天化日就開始勾引他了?看來這古人也沒他想象的那麽保守嘛……程鐸還沒怎麽樣,倒是永哥兒氣衝衝地擋到了他麵前,羞憤地道:“別看,他們不是什麽正經人!”然後瞪了那哥兒一眼,拉著程鐸就要走。程鐸就是習慣性打量環境,對那種地方不敢興趣,因此永哥兒一拉,他就順從地跟著走了。那哥兒不屑地“嗤”了一聲,可是看著包的嚴嚴實實的哥兒拽著他家漢子走了,他的表情又逐漸變得羨慕起來。曾幾何時,他也想過嫁一個高大可靠的漢子,可惜他爹娘為了養活弟妹,把他給賣了……程鐸慢慢站住腳步,永哥兒一驚,剛想著他不會是被那哥兒勾引住了,舍不得走吧,就聽到程鐸問:“你確定你爹會帶你來這種地方?”“也不是…我爹……”被當麵拆穿,永哥兒窘迫地低下了頭。“那是誰?”程鐸想到什麽,黑了臉:“你大哥二哥?”如果是,他覺得那兩個無賴被他教訓得不冤!永哥兒趕緊解釋:“沒有,我爹不讓我跟他們出來的。”他爹連臉都不讓他露,怎麽可能放心把他交給兩個哥哥?眼見程鐸瞪著他,避無可避,永哥兒隻能坦白道:“我以前想來二十裏坡找活幹,聽說馬蹄街的民舍最便宜,所以來住過那麽一兩次……”“一兩次?”程鐸滿臉嚴肅:“你第一次來,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不該再來了。”永哥兒也不知怎麽,突然有點不服氣:“我晚上又不出門,同屋住的也都是哥兒,再說這裏住一晚才八文錢,比外麵那些客棧便宜多了!”“你可真是……要錢不要命!”程鐸沒忍住,伸手在梗著脖子的小哥兒頭上狠狠戳了一下。永哥兒下意識地捂住腦袋,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兩個竟然為了這種小事吵起來了?程鐸還對他動手動腳,這感覺怎麽那麽怪呢……程鐸也覺得有點過了,握拳輕咳一聲,抬腳轉身往外走:“我們還是住客棧吧。”他就不該聽這小哥兒的,早知道他有多摳門了!走了兩步,發現永哥兒還站著不動,回頭瞪了他一眼,故作凶狠:“還不快跟上!”這副畫麵在外人看來,大概覺得這小哥兒很可憐,嫁的漢子又凶又惡,說不定還會動手打人。但永哥兒實在怕不起來,程鐸要不是關心他,怎麽可能問這麽多……眼看對方要走遠了,永哥兒連忙拔腿追上,猶不死心地爭取:“你別以為我騙你,外麵的客棧真的很貴,一個房間起碼三四十文一晚!”“我給。行了吧?”程鐸沒好氣。永哥兒縮了縮脖子:“不行,怎麽能讓你給呢……”程鐸如果不是因為他,賣完皮子就可以回去了,怎麽會留下過夜?他於情於理都該負擔兩人的房錢……永哥兒偷偷瞄了程鐸一眼,很想咬牙說他要是不嫌棄的話,他們可以住一個房間,大不了他打地鋪!可是程鐸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進了客棧就直接跟掌櫃要了兩間房,還順便把房錢給了,一副根本不差錢的模樣。永哥兒:……敗家子!程鐸帶著永哥兒到後院看了看,發現房間小歸小,但還算幹淨,門窗也正常,就帶著他先行離開了。出了客棧,永哥兒拿出自己的錢袋,就要往外掏錢:“我把房錢給你吧……”程鐸也沒跟他客氣,四處望了望,指著路邊一個賣小餛飩、窩頭和炸麵餅的攤子,道:“不用,你請我吃午飯好了。”永哥兒掏錢的手頓了頓:“也行。”程鐸過去問了價格,要了一碗小餛飩,一個炸麵餅,並兩個拳頭大小的窩頭。那碗小餛飩大概有二十個的樣子,一碗才六文,程鐸本以為攤主這麽賣會虧本。直到他咬破一個,發現裏麵隻有黃豆那麽小的肉,其他都是玉米麵裹的菜葉……“……”其實程鐸誤會了,二十裏鋪雖然來往的行商很多,但是路邊攤肯定不會賣全肉的餛飩,隻有那些打開鋪子做生意的食肆或者酒樓才有。永哥兒知道程鐸無肉不歡,看他瞪著餛飩,一臉不高興,忍著笑安慰道:“等我以後有錢了,再請你吃全肉的。”“那你還不如直接來我家給我做呢。”等他有錢了,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這小哥兒不會以為錢是能省出來的吧?永哥兒猶豫了一下,“那……過段時間菜地要澆水了,我過去的時候順便幫你做,行不行?”程鐸高興了:“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去獵一頭鹿或者一頭山羊來吃。”自從永哥兒離開,他打獵都沒那麽積極了,主要是自己做的不香,還不如簡單對付呢!第18章 程鐸不是山賊嗎?吃飽喝足,程鐸先去處理了他那一背簍零碎皮子。說實話,他一開始不會處理,獵的又都是些兔子啊、竹鼠啊、狗獾之類的小東西,皮子的質量並不好。可是當掌櫃的報出一張三文、五文的低價時,程鐸還是很失望。但永哥兒卻寸步不讓,那掌櫃的說什麽他都有話還回來,見對方似乎要惱了,又指著程鐸道:“掌櫃的,你別看他今天送來的皮子小,之前我送來的那條灰狼就是他打死的,那皮毛可一點沒壞……我們今天各讓一步,以後有好的再給你送來。”那掌櫃的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好吧,說不過你。不過我們可說好了,今天我給你個實價,以後有好東西一定要賣給我們家。”“當然,當然。”永哥兒笑眯眯的,又給掌櫃的說好話:“誰都知道,這二十裏坡你們孫記價格最公道了。”那掌櫃的聽得心裏舒坦,把銅錢數好,串成一串遞給程鐸的時候,笑著說了一句:“您家夫人可太會講價了。”程鐸深感讚同:可不是嘛,沒人比他更會過日子了!再一反應過來,這掌櫃的似乎誤會了他們的關係?程鐸本想開口解釋,可是他們倆無親無故的,永哥兒一個未婚哥兒跟他走在一起,似乎也解釋不清,索性就不說了。永哥兒露在外麵的一雙大眼睛瞄了他一眼,看起來也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催促程鐸道:“好了,我們趕快回客棧放下背簍,然後去找我大哥二哥吧?”“嗯。”這二十裏坡大大小小的賭坊不少,有些直接開在正東大街上,門口掛著鮮豔的彩帛,吸引人進去;有些藏在小巷子裏,去賭錢的三教九流都有,內裏烏煙瘴氣。程鐸跟李大李二不太熟,就算認得正臉,僅憑身形和動作他是不可能把人認出來的。他又不能上去把每個賭徒都拍拍肩膀,讓他們轉過看一遍,因此永哥兒還必須得跟著一起。他們走到一間賭坊門口,臨進門前,程鐸瞥了眼縮在自己身後的永哥兒,伸出一條袖子給他:“給你,抓著我的衣袖。”永哥兒愣了一下,依言伸手抓住衣袖一角,然後悄悄低頭抿唇,心裏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程鐸嫌棄他道:“你這樣抓著,一會兒人多稍微一擠就掙開了!”“……哦。”永哥兒也不跟他客氣了,五指齊上,狠狠地拽著程鐸的衣袖,也不管他的衣服是不是新的。反正壞了也不關他的事,程鐸讓他拽的!賭坊裏麵果然人很多,永哥兒跟著程鐸身後穿梭,那些大點的賭坊還好,請了打手幫忙看場子。但是那些小賭坊就很亂了,賭徒們匯聚在各個桌子前麵,搖篩子叫著下注的聲音不絕於耳。程鐸見永哥兒墊著腳也看不見,抬頭看了看,發現上麵還有個二樓,於是對永哥兒道:“我們上樓。”程鐸帶著永哥兒上來才發現這裏的味道不太對,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廉價脂粉的氣味,除此之外,還有男女那啥之後的味道。顯然上麵不止是賭坊,還兼具特殊功能。永哥兒明顯不知道,眼睛透過走廊看著樓下,一臉驚奇。他剛想跟程鐸說話,突然有隻手從後方伸過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哥兒?”永哥兒還沒反應過來,程鐸已經將他護到了身後,然後扣住那隻鹹豬手,對著腕骨狠狠一捏“啊大爺饒命,饒命……我就是想找這小兄弟借幾文錢花花,沒有別的意思,沒有別的意思……”那麵無人色,雙目渾濁的賭徒一對上程鐸就暗道晦氣,原來是個有主的哥兒,他還以為是附近哪個窯子裏的呢!好好兒的哥兒不呆在家裏,上賭坊來做什麽?“滾”程鐸沒把那隻手捏斷,但也差不多了。眼見對方屁滾尿流地跑走,他把永哥兒的腦袋轉了過來,正對著人頭攢動的樓下:“別管他,快找。”“哦……”程鐸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半邊身子擋在永哥兒身後,一方麵是不讓別人看見他,另一方麵也是不想讓永哥兒看到某些包廂裏的畫麵。那些人連門都不關好,摟著又摸又親的,簡直辣眼睛!好在樓下的聲音很吵,後方若有似無的曖昧聲響飄過來,一下子就被賭桌上的吵鬧聲衝散了。永哥兒心跳很快,今天經曆的事情他一輩子都沒有遇見過。剛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雖然嚇人,可是程鐸瞬間就把他製服了,他也不覺得怕。真正讓他腦子發懵的,是程鐸把人趕走之後就站在他身後,大半個身子都籠罩著他,雖然沒有真的貼過來,可是他好像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源源不絕的熱氣……永哥兒大半的注意力都在身後,甚至敏-感地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他雙腿有點發軟,程鐸身上又很有安全感,既想順勢靠過去,又覺得自己這樣想很不知廉恥……“找到了嗎?”程鐸的問話仿若一桶冷水,將永哥兒發熱的腦子澆熄。再一想到程鐸心有所屬,他是徹底冷靜下來了,僵著身子把樓下的人都掃了一遍,然後對著程鐸搖搖頭:“這裏好像沒有。”程鐸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睛,數到十。”“為、為什麽?”“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讓你做你就照做!”聽見程鐸又凶他,永哥兒努努嘴,依言閉上了眼睛:“哦。”“數吧……”話音剛落,永哥兒已經感覺身後壓迫感十足的身子離開了,他有點失落地低下頭:“一、二……”程鐸快速在樓上找了一遍,因為是白天,上來包廂的人並不多。程鐸懷疑他們剛剛上樓的時候可能是運氣好,守在那裏的人離開了,不然上來很可能是要付錢的。沒找到人,程鐸回來找到永哥兒:“走吧,換下一家。”……二十裏坡不是縣城,這裏是沒有宵禁的。傍晚時分,做晚間生意的鋪子和勾欄都掛上了燈籠,人來人往的,看起來竟然並不冷清。程鐸已經帶著永哥兒找了七、八間賭坊,皆是一無所獲。他懷疑有些偏僻的賭坊他們可能沒打聽到,而且那李大李二也不是隻喜歡賭,他們對於另一種活動應該也很喜歡……程鐸可沒忘記,他是從趙寡婦家把那兩個家夥提出來的。不過這個想法隻在他腦子裏轉了一遍,根本連提都沒有提:一來他對著永哥兒實在開不了口,二來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那兩個家夥並不值得他繼續費心費力。永哥兒顯然也累了,可是又不想放棄,程鐸看著他,突然道:“我們這麽找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吧,我在西陵大營有個朋友,不如我們明天去拜托他幫忙打聽一下?”西陵大營離二十裏坡隻有五裏路程,走路也不過三四十分鍾,所以這二十裏坡的治安是歸西陵大營的士兵巡守的,找孟極幫忙肯定比他們這麽盲目尋找來得快。沒錯,程鐸是想到孟極了。那家夥給他留了個身份牌,他本來是沒想用的。不過之前賣皮子的冷遇讓程鐸有了財務危機,他手上不是還有塊玉佩嗎?拿去問問孟極要不要。說到底,程鐸是覺得二十裏坡的情況太複雜,他貿然出手可能會引來麻煩。讓孟極幫忙就沒有這個問題了,打聽李大李二的消息隻是順便。若不是說實話會讓永哥兒不高興,他其實覺得那兩個家夥找不到最好。永哥兒一臉驚奇地看著他:“你還認識西陵大營的人?”程鐸不是山賊嗎?怎麽還跟西陵大營扯上關係了!永哥兒是見過程鐸渾身浴血的樣子,因此對他那套“下山發現家鄉淹了大水,家裏人逃難去了”的說辭根本不信。他覺得程鐸就是心灰意冷,放棄山賊這個沒有前途的職業了,所以才想留在他們村子裏的。這也是他沒有告發程鐸的原因,一來人是他救的,他沒辦法解釋;二來初次見麵,這人就用他驚人的武力值震懾了他們全村,後麵發現他人不錯,他就更不可能告發了……對呀,他既然不是家鄉淹了大水,那未婚妻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他上山當山賊之前定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