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看著兩孩子一唱一和的,再加上這悲傷的氣氛,很不對勁。


    陸豐震驚的看著任明宇,小小年紀麵對生死竟然如此勇敢,死前還想著拜他為師,再一想到這一路上來,這孩子千方百計的想要將自己的天賦展示給他,想要得到他的提點,即使他從不曾鬆口,他也不曾氣餒。


    開始時,陸豐是不想再額外收徒了的,所以小團子他們將他擄走的時候,他並沒有打算提點半句,直到親眼看到這孩子無師自通的調配出火藥,陸豐震驚了。


    一路上,他忍不住提點一兩句,此子便進步神速,陸豐不知不覺看到了燕國神機營的希望。


    再加上這幾個孩子不停的在陸豐麵前說起燕國皇室榮家的事,皇室人丁單薄,最後還得靠這幾個孩子才有未來,陸豐唏噓。


    當年離開燕國時,陸豐發誓再也不會回歸故土,因為他對燕國皇室很失望,尤其是對先帝為了燕北邊關平息戰火,將自己唯一的獨女送去寮國和親。


    那時的陸豐還隻是神機營的統領,卻在他鑄造出新火器向先帝稟報時,無意中得知先帝對長公主的安排。


    陸豐明明聽到先帝說送女兒遠嫁是為了鞏固繼子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為了繼子能順利登基。


    那時候的長公主,在朝中頗有威望,又因他是先帝唯一的子嗣,本可以學流光帝姬步入朝堂,然而先帝卻親手掐死了親生女兒的火苗。


    陸豐那時不懂,可是後來繼子登基,長公主遠嫁和親,先帝又突然借著走私火藥的案子向神機營眾人發難。


    陸豐莫名受到牽連,與一眾同僚被判定流放,而且因此還連累了族人。


    曾經風光無限的神機營突然就散了,所有神機營的人,上至內史,下至工匠,全部遭殃。


    陸豐想不明白,他質疑案件本身的判定,他捫心自問,做為神機營的統領,從來沒有沾手私下販賣火藥的勾當,同時也相信神機營的同僚,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可是無處申訴,新登基的皇帝管不住朝堂,年邁的先帝卻並沒有給他們辯駁的機會。


    陸豐那時年輕,血氣方剛,忍不了這一口氣,流放的半路,他逃走了。


    多年過去,直到他見到了賢王妃,他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和真相。


    所有人都不知那日賢王妃進入裏室到底跟陸豐說了什麽,即使孩子們問起宋九,宋九也沒有說,除了與她心意相通的夫君,不會有人猜測到。


    但是陸豐知道,賢王妃不會騙他,先帝所謂宣判的走私案,不過是先帝替女兒做下的最後一樁事。


    陸豐當年太過年輕看不懂,不知這是先帝替他們斷了族人的牽絆,送給了長公主做奴仆,跟隨她去往寮國。


    到和親的這一刻,先帝還在想著借著長公主之手奪下整個寮國,而他們的族人悲慘的流放,卻隻是兩國之間的犧牲品。


    所以在流放的途中,長公主向先帝請示救下神機營的人,並以此為條件答應心甘情願的去往寮國,以至於神機營的人對長公主感恩戴德,尤如重生。


    至於一心想要做駙馬的陸豐,最後沒能跟心愛的長公主去往寮國,因此陰差陽錯的離開流放的隊伍逃來褚國避禍,反而與自己心愛之人失之交臂。


    這是陸豐最後悔的事,然而一切也都晚了,賢王妃告訴他,長公主被他們這些晚輩接了回來,但並沒有在京都待多久,人已仙逝。


    長公主不是在寮國相夫教子的好好活著,而是這些年幾經周折和艱辛,最後還是回了燕國的。


    所以陸豐答應宋九,他願意回燕國去,但是他有一個條件,不再入神機營,而是請求去守皇陵。


    宋九知道他這是要替長公主守墓,答應了他的請求,至於收不收宇哥兒為徒弟,那就看宇哥兒的造化,至少能將陸豐帶回燕國了。


    陸豐心情複雜的上前,要將任明宇扶起來,然而任明宇卻像是鐵了心了,雙膝跪得堅硬,陸豐想要扶他,他就是不起,甚至朝著陸豐“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磕冒血了。


    這一場比試便是這孩子要證明給他看的,而且他願意跟著回燕國,這孩子怕他以前有牽絆,所以答應了比試。


    若不然,這孩子何須受這般苦頭,也不會淪落到性命不保。


    任明宇磕頭起來時,除了額頭上的傷,眼角也突然流出了烏黑的血跡。


    一旁的裴小西見了,連忙上前摸住了任明宇的脈門。


    陸豐見狀,心疼的將任明宇強行扶了起來。


    原本還在一旁勸說的宋九這會兒不說話了,她若有所思看向兩個孩子。


    此時小團子來到母親身邊,小聲問道:“娘,他們不對勁。”


    宋九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與女兒眼神交流著,自然是不對勁的,看來宇哥兒應該有救。


    這會兒任榮長起了身,“我回去尋解藥,既然我能在府家護衛麵前擄走歐陽氏,如今再來一回,同樣也可以。”


    陸豐聽到這話,立即看向賢王,賢王有能耐,不如按著賢王的來。


    然而宋九母女二人突然眼眶紅了,紛紛將任榮長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宋九哽咽說道:“剛才我在你背上時發現你受了傷,定是在擄走歐陽氏時受了許家護衛的暗器。”


    任榮長驚愕的看向媳婦,他沒有受傷唉,但是任榮長向來話少,媳婦說這話定有她的道理,於是沒作聲。


    陸豐聽了,歎了口氣,賢王當真英勇,受了重傷竟然不提半句,他可是燕國的守護大將,不能有閃失,不然新帝剛登基,燕國必定大亂。


    裴小西苦著臉,將一顆解藥喂入任明宇的嘴中。


    陸豐收回目光,拿出布巾子將宇哥兒眼角的血痕抹去,半晌似做下決定,陸豐開了口:“好,從此往後,任明宇便是我陸豐唯一的弟子。”


    眾人聽了,滿震驚的,很快大家都歡喜了起來,府衛和親衛們也都露出笑顏。


    任明宇當即就又要跪下去喊師父,被陸豐一把拉住,還扶著他在老樹下坐著,說道:“前提是你能養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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