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事發現了異樣卻始終沒有告訴裴從安,不是他替張管事掩瞞,而是怕死,他不做,但是他膽小不敢招惹,再一想到自己的每道手續都是合規的,他也管不了記賬目的張管事,於是這事就這麽隱瞞了下來。


    張管事卻早早被州同知和地方官員說服,成了礦場的叛徒。


    要不是宋九他們來的快,發現得早,張管事手中蓋有裴知州令符的賬本已經送出了礦場,葛氏私下謀利的證據也就傳了出去。


    好在一切都來得急,那本賬目來不及送出去,而知州府裏,宋九夫妻二人也一並將小冊子和契紙都帶走了,州同知帶著官兵搜查府邸,什麽證據也沒有找到,隻抓到了東院的下人嚴刑拷問,指望著能得到些什麽證據。


    不然地方官員合起夥來對付一方知州,人家還是皇親國戚的情況下,這些地方官員抓不到實質的證據,那都得抄家滅族的死罪了。


    這邊礦場裏,宋九夫妻二人由著舅舅裴從安審核案子,也由著他去安排怎麽反擊那些要對付他的人。


    那邊躲在山村裏的婆媳二人,卻一日一日的沒有等來宋九他們來救援,更是沒有了裴從安的音訊,再加上這個村莊明顯的很偏僻,他們甚至不入城,即使有需要有要購買的日常用品,也是去隔壁鎮上換。


    葛氏從來沒有住過這樣偏僻落後的小山村,不僅這兒物資貧乏,村民們也是窮苦得不成樣子。


    反而妾室李三娘,卻在村子裏住得特別舒服,她告訴葛氏,這樣的村子裏住著,不與城裏人通話,便不會有人追殺過來,他們住在這兒就更安全了。


    葛氏吃不慣又黑又硬的饅頭,吃不了沒有半點油水的野菜糊糊,餓得是前胸貼後背,心頭有些怪恨兒子為何還不來找她,兒子向來孝順她呢,她隻要哭上一回,兒子定會同意。


    兒子不來,葛氏也不敢指望賢王和賢王妃能來,她是知道的,在京城裏住的那些日子,她既不敢得罪了大女兒,更不敢得罪了那對三房夫妻,那個外孫媳婦老厲害了。


    葛氏隻好將怒氣轉移到眼前處處討好她的妾室李三娘身上,天天叫嚷著想吃肉。


    一回兩回,李三娘還將自己的首飾拿去村裏換吃的,再來個兩三回,李三娘也不再沉默,直接上前從葛氏頭上拔下簪子。


    葛氏氣壞了,她的首飾可是請工匠用了一兩月的時候才打磨出來的,不僅精致無比,花樣還是鳳翔府最時新的。


    自打到了村子,李三娘叫葛氏將首飾都取下來藏在身上,葛氏卻還是忍不住在發髻裏帶上了一支金簪。


    現在這唯一戴著的金簪被李三娘強行取下了,葛氏肉疼的同時想要破口大罵。


    李三娘卻是麵色冷淡地說道:“我夫君不在,婆母要哭鬧我又不心疼,至於你想吃肉,那就拿首飾來換,一件首飾換一頓,在這兒你看著值錢的東西,村裏頭未必能有你要換的食物。”


    “而今我們二人逃難在此,外頭情況不知,我夫君和賢王派來的人也沒有尋來,在這地方,婆母是餓死了,還是被野獸吃了,不全憑我一句話。”


    “所以婆母想要好好活著,活到你能見到你兒子來哭鬧告狀,叫你兒子休了我,那麽就不要這麽嬌縱,在這兒一旦有村民起貪心,咱倆的命可就沒了。”


    葛氏要罵出來的話生生咽了回去,頭回見到這小妾室敢這麽大聲說話,卻將葛氏給說得啞口無言起來。


    李三娘拿著金簪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又說道:“還有一事,婆母不要以為賢王和賢王妃從京城趕來是來探親的,婆母到底做下了什麽事,我雖不知情,但也能猜到一二。”


    “所以婆母想一想,為什麽會給知州府帶來這一次災難?你看不起我這個莊戶出身的兒媳婦,但是我捫心自問,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夫君的事。”


    “我出身是不好,還是個寡婦名聲,又無子傍身,嫁入知州府,我做不了正妻,幾番隱忍,不是因為知州府的富貴生活,而是因為我夫君。”


    “夫君當初被人暗殺差一點兒死在水田地裏時,婆母又在做什麽,那個時候婆母還在京城裏享福吧。”


    “如今夫君給婆母帶來的榮耀都是他用命換來的,就算是皇親國戚又如何,這些州同知這些地方官兵不也想對付就對付,婆母但凡能想清楚,也不會給我夫君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李三娘說完這番話,拿著金簪去村裏換吃的了。


    在這破舊的小院子裏,不管吃住都得要錢,村民們純樸,雖說收的錢不多,但是想要吃好的,除了獵戶家能弄到,普通村民哪能天天吃肉。


    葛氏住到小破院裏就不再出門去,她不是怕李三娘麻煩遭歹人惦記,而是她瞧不起這些貧苦的村民,出了小院便是髒亂。


    這會兒葛氏坐在四腿不平的竹椅上,看著一隻腿用石子墊著的地方,心情很是複雜。


    所以兒子的這一次劫難是自己帶來的麽?


    葛氏仔細想想這幾個月裏,有人教她怎麽偷兒子的令符,有人教她怎麽運送礦石,而借著損耗高的理由,她用這些礦石賺到了錢,購置了大量的田產鋪子。


    可是這一切都來得太過順利,而且所有的利益都是自己的,別人為何要努力替她奔波?


    葛氏活到這一把年紀,心頭還是知道的,身邊除了趙嬤嬤,其他人都是有利可圖的下人,她並不喜歡。


    細想起來,葛氏也有些後悔起來,初來鳳翔府,她是不願意的,她愛住京城,她的夫君一生在平江府做官,一輩子的希望就是回京城去,葛氏也是如此。


    以前盼著丈夫升官了一同回京城去,後來和離了,跟著大女兒,終於有了機會回京城去,而且還住在人人敬著的賢王府。


    可是她大女兒突然要出京城回鄉祭祖,將她送來了鳳翔府,葛氏哪能甘心呢,而她這個兒子與丈夫簡直是兩種性格的人,不善交際,不與地方官員交往,更是處處節儉摳門,這日子哪是一方知州該過的日子。


    葛氏看慣了京都的繁華,自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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