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故人,這麽多年相識相交的朋友,有朝一日被最親的朋友背叛,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宋九這三日裏就沒有睡過一個覺。


    任榮長將媳婦的小手握得緊緊地,他這些日子一直壓製著怒火,那些惦記著他孩子的人,那些禍害他任家沒子嗣的人,他不會放過的。


    天已經大亮,笠澤湖邊,葛蔚上了一艘大船,回頭看了一眼官道,沒有人跟蹤,心頭一安,這就進了船艙。


    客船離開岸邊往湖中駛去,很快大船的速度放緩,便在笠澤湖上遊蕩了起來,等著那令牌的主人前來相見。


    而笠澤湖上此時來了數隻畫舫,上麵有絲竹之聲,還有男女的笑聲,平日有花坊在笠澤湖上巡遊,也是如此。


    大船上的人瞧見了並沒有當一回事。


    隻是在這些畫舫之中,有一艘畫舫慢慢地靠近了大船,即使大船上的守衛瞧見了,也沒有放在心上,倒是朝那上頭紗幔簾內坐著的女子多看了一眼。


    看不到真容,但是花坊裏出來的姑娘又豈會有不好看的,這也是笠澤湖上的一道風景。


    隻是這艘畫舫在靠近了大船之後,突然停了下來,坐在紗幔之後的身影動了,率先帶著幾條人影跳上了大船。


    周圍又有客船靠近,夾雜在客船中的任府府衛也紛紛跳上了大船。


    此刻大船裏亂成了一團,任榮長身手了得,上了船也不與人纏鬥,幾招擊退近身的船上守衛,脫了身直奔二樓船艙。


    二樓船艙裏坐著兩人,還有一些隨行的護衛,此時聽到動靜不對,紛紛站了起來。


    隻可惜都來不及反應,任榮長已經上了二樓,他手裏提著劍,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


    隨行的護衛紛紛上前拔刀相向,哪能想還沒有動手,就被任榮長先發製人,數招之間已經將這些隨行的護衛們擊倒在地。


    已經退到了圍欄邊的葛蔚護著身後的主子,這一場災禍是他帶來的,看來主上麵前,戲樓那些人叛變了。


    “公子先走,我來斷後。”


    莫小看葛蔚是個商人,倒也有些功夫,隻可惜哪能跟從小就練武的任榮長相比,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原本還想著跳水逃去的秦公子,結果還沒開始,身後的葛蔚直接被任榮長踩在了腳下,一柄長劍抵到了秦公子的脖子上。


    很快一樓的府衛們也結束了戰場,有的受了傷,有的毫發未損,也都跑到了二樓來。


    秦公子被抓住了,葛蔚被踩在地上,後悔不已,想向主子解釋卻覺得徒勞,他大可不必在這個時候來找主子,畢竟這兒是平江府,即使那戲樓裏有令牌在手,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去京城告狀。


    小船上的宋九也已經上了大船,看著一樓滿地的傷兵,歎了口氣,這就快步上了二樓。


    才上樓的宋九,下意識的看向她家傻夫君,沒有受傷,宋九心頭一鬆,來到了丈夫的身邊。


    任榮長的劍還抵在秦公子的脖子處,那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飾。


    此人用香料準備斷了任府的子嗣,又千方百計的要禍害他的孩子,此刻的任榮長有了脾氣,怒火也早已經爆發。


    但凡任榮長的手中的劍往前一送,秦公子就要沒命了。


    踩在地上的葛蔚看到任榮長眼中的恨意,嚇得不輕,驚聲開口:“你們不能殺了我家主子,殺了他,你們任府全部人都得陪葬。”


    便是這一句話,任榮長抿緊了嘴唇,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秦公子的脖子上立即露出一道血痕,血滴往下落,劍鋒再深些,秦公子頭顱不保。


    然而即使是這麽危急的時候,秦公子竟然沒有腳軟,也沒有求饒,反而站在欄杆處,目光冷漠的看向一路趕來的宋九,突然他開了口:“任家三少夫人,聞名不如一見,果然麵帶福相,能生出天下貴子的天道福女。”


    對方竟然對她了如指掌,而且此人城府也深,他說這話時心裏頭沒有半絲想法,宋九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隻得先穩住身邊的傻夫君,拉了拉傻夫君的袖口。


    任榮長的臉上滿是戾氣,緊抿的唇上更是不曾鬆開,然而即使在憤怒的時候,他還記得要聽媳婦的話,硬生生的穩住了手腕,沒有再將手中的劍往前送。


    “聽聞三少夫人有識人之術,心計之深無人能及,猶記得五年前,皇上微服來平江府收服江北商會,充盈國庫一事。”


    “三少夫人身為婦人之身,卻以一己之力說服了皇上和晉王,硬生生從二位手中奪下江北商會的財富,放走了商人。”


    “五年時間,這些財富在三少夫人手中翻了一倍有餘,更是在民間善於經營,得到了天下商人的擁護,也囤了不少錢糧,收了不少人心。”


    “如此厲害之婦人,生出天下的貴子,才真是為孩子鋪路的好父母,卻也是我燕國之不幸。”


    秦公子明明脖子上架著一把劍,時刻威脅著他的生命,他卻聲音出雷,擲地有聲,不知情的還當他在講什麽大義。


    在場的人都驚住了,便是被踩在腳下的葛蔚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對夫妻還有這般手段,手中的財富竟能讓主子忌諱。


    而其他的任府府衛聽了,卻是驚訝於此人對任家之事了如指掌,可見此人之厲害,恐怕不會罷休了。


    宋九的內心也是驚愕的,她這五年來,跟傻夫君東奔西走很是低調,她從一個剛接手生意的外行人到現在的內行人,這中間的艱辛無人知曉。


    可是對方不僅知道她錢糧的來曆,還知道她這些年所有的動向,著實可怕,被人盯上不說,她竟然這麽多年都不知道被人盯上,這才是人家比她的高明之處。


    宋九的心情很複雜,此人知道這麽多,自然在背地裏有部署,她要如何應對?對方又是個什麽身份?為何殺了他,任家人都得陪葬?


    宋九思及此,目光落在對方腰間的玉佩之上,大戶人家的公子都喜歡佩戴上等好玉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此人腰間的玉佩一看就知不是尋常寶玉,而是難得一見的血玉。


    隻是那塊血玉上麵刻著的圖騰令宋九突然生出熟悉之感,一片楓葉,她在何處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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