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偏院可見是下人住的,統共也就這一床褥子,還不知是哪位下人蓋的,小叔子就這麽守了她一夜,宋九過意不去,明明他身子骨更弱呢。


    正好地方軍精衛過來叫人了,宋九和榮義也隻好先跟著來了。


    到了堂前,有了火盆,屋裏暖和多了,熬了一夜的榮義有輕微的咳嗽,剛給魏貴妃熬好藥的牧心聽到二公子在莊裏,立即趕了來。


    牧心照顧榮義這些年,隻要一看他的臉色和神采,就知道他的情況,都不必把脈的,這麽熬了一夜的榮義,牧心見了直搖頭,生氣說道:“我這就給你熬藥去,苦死你,就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牧心有些生氣,榮義卻是無奈一笑,苦藥都當飯來吃了,他已經嚐不出苦味了。


    話是這麽說了,牧心還是舍不得二公子喝苦藥的,會在端上湯藥時送上果脯,再說這莊裏收藏著多少好藥和甜食,牧心巴不得用最好的藥給二公子熬製,他還將伍公公送來的果脯倒入布袋裏,悄悄地帶回任府,以後給二公子送藥。


    宋九和榮義沒能回任府過年,家裏人定會著了急,等來到堂前見到晉王,宋九便將自己擔憂的話說了,晉王坐在主座之上,開了口:“下午就回城,咱們一起。”


    消息也不必傳了,免得家裏人亂想。


    隻是晉王話才落,門外又傳來腳步聲,皇上還沒有進來,便先接了話,“走不了,山莊封鎖,朕要親自清查此案。”


    堂屋裏三人連忙起身行禮。


    榮晏進了堂屋,目光便落在宋九的身上,他背著手,就這麽看著,也沒有叫他們三個起身,這讓宋九的頭頂感覺到了威迫感,她昨夜擔心的事果然來了。


    伍公公帶著下人退到了外頭守著,堂屋裏隻有他們四人,榮晏闊步在主座坐下。


    “三少夫人,有一事朕不明,你是如何知道生醃裏有毒的。”


    若說水銀之毒她是之後嚐出來的,那沒有嚐之前,她是如何知道下了毒的呢?總不該告訴他們她有聽人心聲的能力,若是如此,這世上誰還敢與她靠近,誰願意將心頭所想告知他人。


    所以絕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有這個能力。


    於是宋九抬頭看向主座上的皇上,麵色從容的說道:“我猜的,我打小吃不飽穿不暖,學會看人眼色,做事向來觀察入微,而昨夜宴間,我見那掌事姑姑神色不對,而且頻繁給貴妃娘娘夾菜,前後判若兩人,於是出言訛她,沒想到我一說菜中有毒,她便慌了。”


    “隻是那個時候,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貴妃娘娘身上,隻有我注意到掌事姑姑驚惶失措的模樣,於是拿起生醃便嚐,果然嚐出水銀之毒。”


    宋九想了一夜,把話想周全了,然而主座上的皇上卻並不是這麽好騙的,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宋九,神色上看不出他信或者不信,便是心頭也沒有什麽想法,一時間讓宋九無法判斷。


    晉王聽了宋九的話,卻忍不住開口:“你猜測著菜裏有毒,不該去嚐,你咋不怕死呢,之後可曾漱口?”


    果然晉王關心的是兒媳婦的身體有沒有事,在晉王這兒,宋九便是他的親人,已經將她當女兒一般看待了。


    宋九心頭一暖,答道:“回王爺的話,我事後漱了口的,菜也沒有吞下去,不會有事。”


    事實上她嚐一口生醃就想吐,要不是聽人心聲的本事不能展露,她都不會逼著自己嚐上那一口。


    榮晏又再次開口:“你當真能嚐出水銀的味道?”


    其實生醃裏的毒並不重,水銀也不是一次下的,而是通過魏貴妃這幾個月的飲食習慣慢慢中毒,所以她怎麽可能嚐得出來。


    然而宋九卻是點頭,“我或許是味覺較強,再加上我說出這話時,掌事姑姑更是一臉不敢置信,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榮晏心頭震驚,莫非此婦有觀人之術?倒是有雜書之中有記載,江湖上有些能人異士,好觀人之術,而有這種能力之人,實屬聰明無比之人,他們有著常人沒有的敏銳和觀察能力,能言善辯,會揣摩人的心思。


    眼前這小婦人當真是莊戶出身麽?


    沒有好的家世,沒有高明的先生教導,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自己讀書識字,便能有這份能耐?難怪能生出這麽一對聰明的兒女。


    宋九到了此刻方鬆了口氣,她終於聽到皇上不再質疑的聲音,反而在內心讚賞她的聰明才智,被誇讚自是歡喜,可是皇上這麵無表情的樣子卻屬實嚴肅,她還是小心為妙,聖顏不可揣測,隨時都會起變化。


    “三少夫人觀人入微,倒是好事,正好那掌事姑姑關押在水牢,何不派你隨世子一起盤問一番,或有收獲,且問問她可知禦醫的下落。”


    榮晏給兩人派下任務,一旁的晉王忍不住看向他,皇上的意思是禦醫指不定就藏在山莊裏,若是掌管內務的掌事姑姑所藏,這還真就查不到了,隱貴山莊可不是地方軍精衛可以隨便搜查的。


    宋九和榮義領了禦令,可見他們別想今個兒回城去,還是派個人給家裏人傳個消息,免得憂心,他們來蘇州城的第一頓年夜飯沒能與家人一起吃上,可惜了,宋九可是費了心思準備的。


    地方軍精衛給城裏送信去了,而此時水牢裏,被吊起來的掌事姑姑晴兒,怎麽也沒有想明白,這任家三媳婦是怎麽發現魚蝦中有毒,而且喂的量本不多,她嚐一口生醃便知道是水銀?這麽神的麽?


    這一夜冰冷的水也沒有將晴兒凍死,就為著這疑惑,她支撐到了天亮,哪能想窗戶邊才透露出白光,便有人進來了。


    關押水牢的重犯,外頭守護森嚴,但裏頭卻是沒人的,而此人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進來的,她一步步朝晴兒走來,站在那吊著的鐵欄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水中的睛兒。


    睛兒看到了熟悉的麵孔,連忙喊道:“王嬤嬤,快去找貴妃娘娘求情,救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待我出去後,我定會十倍百倍的報答你。”


    “我可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掌事姑姑,以後有我罩著你,有福同享,隻要你去求娘娘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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