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來的人雙手抱胸,身上無兵器,就這麽平平穩穩的站在案堂前,他便是任家三子任榮長。


    堂前審案的裴淳賦在看到這個外孫一出現就將他兒子按地上摩擦,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站了起來。


    旁邊坐著的知縣以及眾地方官員紛紛看向案堂中突然出現的人,有人甚至還抬頭看向懸梁,他們竟是不知上頭藏了一個人,此人功夫高強,卻是除惡揚善,是個好人。


    捕頭見證詞留下了,心頭一喜,趕緊從裴淩之的手掌裏扒拉出證詞,拿在手裏不敢再隨意拿出來,免得再節外生枝。


    裴淳賦心思一動,立即叫來差兵守護案堂,隨即開了口:“此案暫停,兩日後再審,此乃家事,且讓我先處理好家事再說。”


    地方官員聽了,各懷心思,自己的庶子殺了嫡子,他不僅沒有急著為嫡子討回公道,竟有維護之意,就算府上隻剩下這一支獨苗,也留他不得,如此護子如同殺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裴知州到底是老了,做平江府的知州怕是不合適了。


    裴淳賦官大,他強行解散案堂,地方官員不服氣,卻也沒有辦法,一個個想著,晉王不就在平江府麽?你裴淳賦做不了主,那就讓晉王來,再敢包庇,就將案子遞上刑部,看你裴淳賦還能包庇到幾時。


    案堂前散去,捕頭感覺到不可思議,罪人要毀滅證據,主審官還能明目張膽的包庇,知州大人好糊塗,一世英明毀於一旦。


    裴淳賦公然庇護自己的兒子,不準知縣審案,不定庶子之罪,好在尚有理智,沒有將人給放了,隻是將人關押在了牢中。


    這邊無顏麵對地方官員的裴淳賦,眼下想到的是不管如何,庶子還是得救下來的,若是這庶子真的害了嫡兄,那也是裴家的家事,家法處置。


    然而隻剩下這唯一的庶子了,裴淳賦心頭又氣又恨,卻還得把這根血脈給保住了。


    於是裴淳賦快馬加鞭的往任府去了。


    去任府找晉王求情,此案不能上公堂,他可以家法處置庶子,隻求留下一絲血脈,有了傳承。


    想到這兒,裴淳賦終於想起自己其實還有一個大孫子,隻可惜大孫子失了蹤,還有庶女的私生子,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裴淳賦一把年紀,許是這麽一急躁,騎馬到任府的時候,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隨後是任府的府衛將裴淳賦抬進去的。


    裴淳賦顧不上自己的傷痛,他在前堂等著晉王過來。


    任府東院裏,任婆子正陪著葛氏說著話,一直將弟弟的案子瞞著她母親的,今日是上堂公審的日子,任婆子便一直陪在葛氏的身邊,就等著那邊傳來消息,至少有個交代。


    葛氏半點不知,看著大女兒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著她,在任府,下人也不曾苛待過她,這麽一對比,她對大女兒一家更是虧欠。


    大女兒才來平江府的時候,她都沒有好好安置他們一家,那時的自己太過在意老爺的想法,心頭懦弱無能,卻苦了自己的女兒。


    “老二嫁了人很少再回平江府,我現在算是理解了她,我愧對你們姐妹。”


    任婆子並不想跟母親說以前的事,說起以前的事就會想起自己離開平江府時母親並無挽留,甚至覺得她丟臉的表情。


    “娘,以前的事不要再說了,你是想提起我對裴家的舊怨?”


    葛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隻得噤了聲。


    正好這時前堂的一位下人腳步匆匆過來,見到葛氏在,他欲言又止的候到了一旁。


    任婆子看了一眼,這就起身,勸著母親好好休息,莫出府,這就帶著那匆匆而來的下人走了。


    葛氏見了,心頭疑慮,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小聲對趙嬤嬤說道:“自打來了任府,我便不知從安的消息了,他們都瞞我。”


    趙嬤嬤聽著卻忍不住勸慰道:“大小姐即使瞞著您,那也是為主子您好,咱們信著大小姐,由她去罷。”


    葛氏卻是搖頭,“不對勁,我這幾日寢食難安,趙嬤嬤,你悄悄地跟去聽一聽,到底是何事如此匆忙。”


    趙嬤嬤捱不住主子的要求,隻得聽話照做,趕緊追了出去。


    從垂花門出來,在路旁,那來傳消息的下人就忍不住了,說道:“大小姐,不好了,老爺從衙門匆匆趕來,不小心從馬背上摔落,他硬是不去看大夫,卻要求著見晉王。”


    “先前派去衙門打聽的人回來了,衙門裏今天沒有審案,正是被老爺獨自攔下的,眼下裴府庶子並未定罪,隻是關在牢中,此番進府求晉王,定是為了此事而來。”


    任婆子一聽,那叫一個氣的,庶子殺嫡兄,父親還要庇護這庶子,咋想的,是不是對她母親是半點夫妻情份也沒有了,以至於母親生下的兒女,他一個都不入眼。


    他心裏頭隻想著那妾室,所以妾室生的兒子才是寶貝?


    任婆子一想到父親定是這樣的想法,心頭就不好受,再也不管不顧,腳步飛快的往前堂去。


    任婆子心想著,今天隻要她還活著一口氣,她爹就別想讓晉王答應他的請求。


    隨著任婆子和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藏在暗處的趙嬤嬤聽了個全,臉色蒼白,回去複命的時候,腳步還有些亂。


    葛氏看到趙嬤嬤驚慌的進來,疑惑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趙嬤嬤來到主子身邊,隨即眼眶一熱,眼淚都來了。


    這對主仆相伴五十年,年幼之時趙嬤嬤就被選中服侍主子,這一服侍就是這麽多年的主仆情份,如今主子受這種委屈,她感同身受,心頭憋屈得不行了。


    此時見葛氏緊緊地盯著她問,她再也沒忍住,拿手帕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主子,老爺這種男人真不能要了,他現在為保殺兄的庶子,親自來任府求晉王來了。”


    葛氏手中的點心落了地,她震驚的看著趙嬤嬤,顫著聲問道:“什麽意思?庶子殺兄,那外室的兒子殺了我兒子?”


    趙嬤嬤眼淚汪汪地點頭。


    葛氏頓時痛苦。


    錯了,一切都錯了,早在那外室進門之時,她但凡硬氣一些,也不會準那外室入門,就不會有今天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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