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地亮了,那些中箭倒地的追兵突然都從草叢中爬起來,一個個解下麵巾,露出了真容,哪是大王子屬下的寮國軍,不正是燕北軍麽?


    而領頭大將正是任榮長,剛才那番話皆是他來了邊城後學的寮國語,也不怪任榮長在語言上有天分,他聽了寮國軍戰俘的對話就能學會,這種本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任榮長帶著兵馬回來。


    躺在床上的晉王聽完傻大兒說的全部經過,心頭安慰,他將謀士勤煥安排到小王子的身邊,隻要有這麽一個人在中間作梗,寮國的大王子和小王子就不會和睦。


    寮國就會有奪嫡之戰內亂好幾年,即使寮國軍還有對中原的貪婪,也是外強中幹,成不了大事了。


    再過些時日,等寮國小王子逃回京城,燕北戰事就能停歇,晉王便能帶著傻大兒立即去往平江府。


    晉王妃不願入皇陵,也深深地刺痛了晉王,結發夫妻多年,到頭來這麽絕情。


    在晉王養傷的這段時日,邊關戰事也沒有停過。


    就這麽過去了一個多月,算著時日,寮國小王子也該逃回京都去了,晉王又上了馬背,帶軍巡視,一路走來,看到邊城百姓種得綠油油的地,心頭越發的惆悵。


    還是晉王妃派人送來的糧種,她卻沒能看到邊城百姓的豐收,若是沒有她年前施以援手,便不會有營州城的今日。


    晉王坐在馬背上,神色冷然的看著充滿著希望的田野,突然後頭來了一匹戰馬追了上來,送信的兵衛匆匆上前行禮,將一封緊急的信送上,說是驛站送來的。


    聽到是驛站送來的,坐在馬背上的任榮長不淡定了,莫不是他家媳婦給他送信來了?


    任榮長的目光巴巴地看來,然而信卻落入了晉王的手中。


    晉王看了一眼信上的字,十分熟悉,不正是大裴氏寫的字麽?她那一手好字亦如當年。


    隻是信封上卻寫著“我兒親啟”四個字,恐怕也隻有她敢這麽寫信,不然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晉王將信遞給傻大兒。


    任榮長立即接過信,看到母親熟悉的字,先是失望了一下,畢竟不是自家媳婦寫的信,隨後又歡喜的拆信看了起來,他娘寫來的信,他也期盼的。


    然而信中的內容卻令任榮長火冒三丈,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等信看完了,人也怒了,他朝師父看去,開口說道:“師父,我不打仗了,我今晚就去蘇州。”


    說完,任榮長打馬就要離去,連邊關巡視都不管了。


    晉王連忙攔下兒子,看到兒子眼眶紅紅的,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樣子,晉王也急了,這是出了什麽事?


    信落入晉王手中,他家傻大兒被兩名護衛攔著,暫且也沒有走,但是那模樣是攔不住的,今個兒必須走。


    晉王看到信中的內容,卻是哈哈大笑。


    任榮長疑惑的看向師父,這還笑得出來,他家媳婦帶著兩孩子還被男人給惦記上了,這還打仗,他媳婦要跟人跑了。


    晉王無奈歎道:“你那媳婦你放一萬個心,她可不是普通婦人,不會跟男人跑了的。”


    師父這麽放心,那是因為不是他的媳婦,任榮長仍舊難受,一年了,他一年沒有抱媳婦了,漫漫長夜,忍得辛苦。


    要不是師父在,要不是看著邊城百姓受戰亂之苦,任榮長早走了,他才不要打仗,他也不要立功,更不想當官,他隻想跟在媳婦身邊種田。


    就像以前一樣,農閑的時候上山打打獵,媳婦給他做好吃的,還給他做新衣裳,每天晚上還能抱著媳婦入睡,想到這些,任榮長巴不得現在就走。


    晉王感歎道:“你那媳婦倒也不是長得多好看,隻是你那媳婦與一般女子不同,極為聰明。”


    “有時候皮相之美不長久,但凡厲害點兒的男兒,皆喜歡聰明的女子,此子能看中你媳婦,可見有識人之能力。”


    “南陽鄭家可是名門之後,榮長,你這情敵雖不及你厲害,卻是身世不錯,要娶京城貴女尚且能娶得,你的確該著急,不過你要相信你的媳婦不是這樣膚淺之人。”


    任榮長冷哼一聲,朝攔他的護衛淩厲的看去一眼,這一眼竟然令護衛感覺到了懼怕,那種征戰沙場的煞氣,令護衛不敢與之對視,本能的退後兩步低下頭去。


    晉王一臉欣慰的看著傻大兒,這孩子他算是帶出來了,要不是他生來就有缺憾,其成就不在小兒子之下,甚至更有嫡長兄之風範。


    晉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榮長,聽為師的話,你別急著回去,最多十日,十日之內必有寮國的消息。”


    “而且最近幾日,我看寮國軍營似乎有撤退之意,眼下水草肥沃,正是寮國百姓放牧的好時機,這些軍隊不打仗的時候都得回去放牧,誰還有心思再打仗呢。”


    “再說與我們耗下去,連營州城都攻不下,又豈能占領燕雲十六州,再一舉拿下中原,所以即使沒有寮國小王子,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瞧著今年年份好啊,邊城百姓地裏的農作物長勢好,隻要百姓餓不著肚子,戰事就難以再起,到那時榮長跟我一起去往蘇州城,如何?”


    任榮長不說話,腦子裏似乎有些聽不進去話,全是媳婦的身影,一想到自家媳婦,他就巴不得趕緊走。


    晉王總算將傻大兒哄了回去,本以為傻大兒還會像以前那樣聽他的話,會等著十日後得到消息再走,沒想到這一日夜裏,任榮長簡單的收拾了包袱,趁著夜色快馬加鞭離開了營州城。


    等屬下來報時,已經是五更天了,晉王一聽兒子連夜回蘇州去了,瞬間有些頭痛,似乎他們榮家人從上到下,還沒有哪個是癡情種,怎麽傳到榮長這孩子身上,倒是獨獨一份。


    他這個做師父的百千句話不及他媳婦的一個消息,這股醋勁還真是大。


    副將問要不要派人去追,晉王擺了擺手,左右邊城也無仗可打了,且讓這孩子先回去吧,已經將他拘在邊城一年有餘,不是他這個師父的情麵,早就留不住了。


    再一想到仙逝的枕邊妻,晉王更不會攔住兒子,老二在安城養傷,沒去蘇州,此時老大趕去,想來裴知州那性子,不會早早下葬,他還能送自己的親生母親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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