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也沒有搭話。


    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麵是石頭村的特色,卻讓宋九想起自己當初被一車糧食換走時的情景,她那時是真沒有想過自己會過上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經過宋家院子的時候,宋九還是本能的別過臉上。


    不過宋家小院裏很是破敗,沒了宋九兩姐妹,又跑了媳婦帶走了小兒子,整個院裏隻有剩下了一個老的,那個不著家的繼父,聽說一年都不曾回家了。


    正好院裏老的那個雷氏,宋九曾經的繼奶奶,這會兒衣著破爛的跟村裏人在理論,吵鬧中似乎是雷氏偷了鄰居的雞蛋吃,鄰居婆子跟她吵了起來。


    等牛車過去時,這兩人吵著吵著還打起來了。


    雷氏身上破爛的衣裳被撕得更破了,頭發淩亂的破口大罵,可人家鄰居不慣著她這潑辣勁,人家家裏三個男人,隨便一個就能按死她。


    沒了依仗的雷氏,在地上打滾撒潑,可村裏人看一眼都不曾停步,便是坐在牛車上的村長宋銀山也是如此,都懶得管這閑事。


    宋九也沒有停留,車速不減的離開,倒是被幾個村裏人瞧見,朝地上打滾的雷氏喊道:“你哭啥哭,天天在村裏做偷雞摸狗的事,自己沒德行,把好好的一個家給弄沒了。”


    “這不,我們瞧見你孫女趕著牛車過去了呢,可憐啊,你但凡當初積點德,現在也是有兒有孫,兒孫繞膝的年紀了。”


    雷氏一聽有孫女趕著牛車過去了,立即從地上起來,結果隻看到了宋九一個背影,雷氏想去追,村裏人卻是嘲笑起來。


    “你去追,追誰呢?人家又跟你沒有血親關係,你當初可是一車糧食把人家給賣了的,難不成舔著臉去認親,人家可未必認你。”


    雷氏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落下,也不撒潑了,在眾人的嘲笑聲中跑回自個院裏,沒了聲音。


    宋九趕著牛車離開了石頭村的村道,又走了一裏地,才到了大嫂買的地這邊,隔著石頭村有些遠了,宋九以前也曾來過這邊,記憶最深的是這處滿山遍野的野花。


    這些野花除了好看,卻沒有什麽用處,既不能喂豬也不能喂雞,所以後來就很少來了。


    “就是這兒了。”


    宋銀山這一趟跑腿,就等著收紅包了,自然是恭敬的。


    宋九看著豐收後的荒地,再次開出來的野花,她歎了口氣,大嫂這地買的還真是精辟,專挑石頭村人都不想種的地。


    “三弟媳,我當初就是沒有想好,才買下了這片地,你如今當真要買我的地?”


    沈秋梅內心有些忐忑,她很想賣地,可是也不想三弟媳吃虧。


    宋九笑了笑,點頭,便是這地沒了收成,那至少還有這滿山遍野的野花,也曾是她曾經多看兩眼的地方。


    宋九來到一處長得深的野花地裏,她往上頭一倒,躺倒在野花叢中,望著蔚藍的天空,這樣空閑的時候躺在野花中休息,是她當初難得一刻的輕閑,現在她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沈秋梅也在宋九身邊躺了下來,看著天空說道:“你還別說,這地是種不出什麽東西,但是這野花還蠻好看的。”


    不遠處的宋銀山一臉鬱悶的看著兩人,要不是為了紅包,他這一趟都不想來,這麽一塊地,石頭村人都嫌棄得要死,這兩妯娌是買來買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石頭地裏冒出金子來了。


    宋九微微閉上眼睛,正享受著清風拂麵的愜意感,突然她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隨手抓起一把紫色的花,久久不能回神。


    沈秋梅疑惑的看著她,也跟著起了身,問道:“怎麽?有哪兒不對麽?”


    宋九的眉梢掩不住的喜悅,她連忙拔了幾株花草,拉著沈秋梅的手就說道:“走,我們先回去。”


    沈秋梅還想再問,對上宋九的目光後,她立即看了宋銀山一眼,這就應了。


    宋銀山本想著她們今天做買賣,給自己封個紅包啥的,誰能想這對妯娌突然改變了主意,這地兒暫時不賣了,反正都是自家人,沒必要再去衙門裏辦一次文書浪費那錢。


    於是宋九和沈秋梅快速的趕著牛車離開了石頭村,宋銀山啥也沒有撈到,還耽誤了一會兒功夫,鬱悶得很。


    回去的路上,宋九飛快地趕著車,手裏一把野花那是珍之重之,把沈秋梅弄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三弟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回到水鄉村後,宋九沒有急著回祖宅,而是將牛車趕去了公婆的院裏。


    那會兒任婆子剛吃完早飯,老兩口一個在縫補衣裳,一個在做竹篾活,時不時夫妻之間還搭上幾句話,院裏很是安靜。


    院門卻在此時被推開,兩妯娌從牛車上下來,牛車還沒有停穩,宋九就抓著一束野花進了院子。


    “娘,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麽花?”


    宋九激動的開口,身上還有草屑和泥巴,她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任婆子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疑惑的接過三媳婦手中的野花,倒是沒見過這種花,至少在水鄉村是沒有的。


    任婆子這輩子走的地方不多,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這野花有啥不一樣麽?


    宋九仍舊很激動,她在任婆子身邊蹲身,明亮的眼睛看著任婆子,說道:“娘,你還記那一箱書麽?”


    宋九本想說那一箱孤本的,可是想起婆母之前的交代,也不想大嫂吃味,隻得改了口。


    任婆子很快反應過來,瞧著大媳婦在,她也不敢明說,隻得點頭,“書咋了?”


    “前朝有一樁轟動全國的案子,就是一位地方富紳十惡不赦,屠了一個村,死了上百條人命,還處處掩瞞,最後是監察禦史下地方審查政跡之時發現的,那位監察禦史還差一點兒死在了地方官員的手中。”


    那是前朝最有名的官商勾結案,上到巡察、知州,下到地方小吏,都被這位富紳買通,原因是那位富紳發現某處村落地下有銅礦,為了將銅礦占為己有,便屠了整個村子來做掩飾。


    隻是這個案子跟野花有什麽關係?


    雖說那一箱書,任婆子都看過,也知道有這麽一樁案子,但是聽了三媳婦說了這麽久,竟也沒有明白過來。


    一旁的沈秋梅更是一臉的懵,三弟媳這是說的啥?又是哪箱書?他們任家還有多少書呢?


    宋九將一株紫色的花拿出來,說道:“娘,我懷疑這一株是銅草花。”


    一句話瞬間點醒了任婆子,她驚了一跳,而後拿起這株野花細看。


    “書上說開滿銅草花的地方必有銅礦,而那處村子,常年收成不好,村裏頭長得最好看的就是這些銅草花了,而這些村民最後也是死在這些銅草花之下,成了花草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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