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們住在村裏還算自在,再大點了,也會讓他們少入城的。”宋九安慰著。


    任婆子點了點頭,老三媳婦有分寸的,她倒也不必擔心,好在這事誰也不會往兩孩子身上想。


    任家兩老的這就先回去了。


    宋九叫劉小丫去大房院裏把蓉姐兒接來祖宅,大嫂懷孕辛苦,怕是帶不來孩子。


    被母親管束著的小團子和小圓子這會兒待在院裏,很是聽話,一窩野狸子圍著兩孩子身邊躺在地上,任由兩孩子把玩。


    水鄉村豺狼下山這事沒有引起波瀾,倒是任廣江被帶到縣衙後,並沒有直接上公堂,就要開堂審案之前,巡檢司又接到消息,有人在土匪窩裏發現密道,密道裏藏著的數百個孩子似乎被人轉移了。


    眼看著巡檢司和地方軍就要出動,任廣江心頭奇怪,土匪窩裏怎麽會有孩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任廣江也想跟著去一趟,或許能幫上忙。


    巡檢統領對任家人很看重,當即同意任廣江跟上。


    於是給了任廣江一匹馬。


    說起來任廣江還是頭一回騎馬呢,他心頭發怵麵上卻不顯,見巡檢司的漢子們都是這麽利落的翻身上馬,他想也沒想的也跟著翻身上了馬。


    誰知座下的馬不聽使喚,任廣江一時不穩,馬朝著前頭奔跑而去,巡檢統領哈哈大笑,追了上來,交代道:“拉緊韁繩,馬就聽你的使喚了。”


    任廣江也是個膽子大的,當即拉緊了韁繩,很快就操控著坐騎速度慢了下來,跟著巡檢司的人往首府城的方向去了。


    求子廟的方向任廣江記得最清楚,很快他們來到了求子廟的地界,先前看到一個個來求子的盛況已經沒有了,眼前的隻有一間被打砸了的破廟。


    再往寺廟的後山走,沿著山道入山,就是土匪窩了,要說這間寺廟裏的和尚主持跟那山間的土匪沒有關係那是不信的。


    任廣江夾在巡檢司的隊伍中,就這樣直奔土匪們的老巢,裏頭早已經人去樓空,而打探消息回來的差兵所說的密道,就在院子的下方,整個土匪窩的地下基本被掏空。


    任廣江來到密道的時候,看著眼前的昏暗的密室感覺到不可思議。


    巡檢統領帶著人往前查看,沒想到才發現的密道,密道裏就被人搬空了,土匪餘黨和那些被圈養在地下密室中的孩子們都已經不見了。


    巡檢統領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就下令,兵分三路,朝著三條密道出口追去。


    任廣江跟在隊伍中跑了幾步,突然聽到細微的孩子抽泣聲,他腳步一頓,尋著聲音看去,隻見陰暗的角落裏,一個小身軀縮卷在一起。


    其他人已經追前頭去了,任廣江隻好獨自上前察看,就見眼前正是土匪落下的一個小女孩,年紀瞧著有四五歲的樣子,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又青又腫,衣不遮體,臉埋在臂膀中,哭得傷心卻也快哭得沒了力氣。


    任廣江看到這麽可憐的孩子,心頭一軟,今個兒若不是他看到,這麽跑過去了,這孩子不是餓死在這密道中,就是被山中的野獸叼走。


    任廣江很快想到什麽,從懷裏摸出一塊糖送到小女孩的麵前。


    許是聞到了糖香,女孩立即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的糖,想也沒想的將糖抓在手中轉眼塞到口中。


    圈養了這麽多的孩子,平時吃什麽都是靠搶的吧,隻有落到嘴裏的才是自己的。


    任廣江看著孩子這樣的舉動,心頭很是難受。


    隻是這小女孩淚眼朦朧的看向任廣江時,突然瞪大了眼睛,隨即上前一把抱住任廣江,含糊不清的喊道:“阿爹,阿爹。”


    任廣江震驚的看著孩子,二房家裏沒有生過孩子,任廣江還從來沒有被哪個孩子喊阿爹的,這一聲阿爹像是有某種魔力似的。


    小女孩顯然將任廣江認錯了,那幹瘦的胳膊抱著任廣江的腿就不鬆手了,一個勁的叫他阿爹。


    密道外,巡檢司的人追到了河道上,這兒早已經沒了土匪餘黨的身影,顯然那幾百個孩子被商船帶走了。


    孩子沒追上,巡檢統領隻得征用客船派人去追。


    待巡檢統領準備回城之時,任廣江的身邊已經多了一個小女孩。


    開堂審案了,任廣江將這可憐的孩子交給了巡檢司的人,他上了公堂。


    公堂之上,先前被任廣江打了一頓的幾人都被抓了,除了這些人,還有求子廟裏的和尚和主持。


    這樁案子不難審,原本求子廟並沒有外頭所傳的靈驗,但也在周圍村落小有名氣,香客雖少卻是香火不斷。


    直到這條道上的一個土匪窩發現了這一處,便威脅主持,想出了這個辦法,利用上了這些求子的小婦人迅速懷上孩子,之後再利用此事威脅這些小婦人,奪去她們的孩子轉手拐賣。


    而這些土匪不僅幹殺人越貨的勾當,最大的生意還是拐賣婦孺孩童,多少權貴富紳家裏養的舞姬或者死士,皆是從這樣的人手中買去的孩子,從小培養起來的。


    每年在土匪窩的那條密道中會圈養數百個孩子往各地送走,而這些孩子有可能是這些周圍村落的,也有可能是沿途被拍花子帶走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送走一批,由於生意太好,拐來的孩子還是不夠,於是就想到了求子廟,利用這些婦人生下孩子。


    公堂之上,任廣江聽到整個案情,心都涼了半截,這外頭的世道不知道有多亂,他們這些老實忠厚的莊戶,轉眼就成了這些人禍害的對象,誰不恨著他們。


    要不是在公堂上,任廣江都恨不能上前打兩拳,甚至有些後悔當初在求子廟裏手下留了情,沒把他們打死。


    土匪頭目抓到了,這些和尚以及主持有知情不報、助紂為虐的罪責,一並押監,就是可惜了這些被拐賣的孩子,不知巡檢司的人還能不能將人帶回。


    任廣江從衙門裏出來,溫暖的陽光照耀在身上,他還覺得全身一股冷意,那是給氣的。


    那些被玷汙的婦人被這些土匪一威脅,不得不將孩子交給他們,那得多難過,失了身子沒尋短見,結果孩子也一並沒了,這不是逼死多少婦人沒了活路。


    而且那也算是他們的孩子,連自己的孩子都拐賣,簡直沒有人性。


    好在衙門裏這樁案子的細節不會傳揚出去,這些婦人受到牽連失了名聲,至少保住了孩子。


    任廣江坐上牛車正要走時,巡檢司的差兵帶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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