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膽子大,半夜三更將船駛到了安城碼頭。


    第二日租來了十六輛牛車,沒舍得請苦力工,四個莊戶漢子赤著膀子快速裝上牛車,這就運到城西頭賣去。


    莊戶趕集都是去西市擺攤的,去那兒賣,價格合適,也就被莊戶買走了。


    這麽多輛牛車的糧種運過來,著實很招人眼,街頭正在吆喝的莊戶,一個個都停下了聲音,紛紛朝這邊看來。


    任廣江也是頭一回做這種生意,另外三人更是老實的莊戶漢子,這會兒四個人尋了一處空曠點的地方停下。


    幾人不太會做生意,有莊戶覺得奇怪過來相問,才知道這是賣糧種的。


    懂內行的莊戶看一眼糧種的品相,便問了價格,買走了半袋。


    想不到才到西城頭就開張了,幾人很是歡喜,隻是接下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過來,幾人顯得有些著急。


    任廣江心思一動,吆喝道:“過來瞧一瞧,看一看,今年新鮮出產的糧種,比家裏的陳糧產量高,種下咱家的糧種,今年就有大豐收。”


    任廣江一說完,臉都紅了,不過他這一番話真的有用,果然吸引了路人。


    於是錢大郎幾人也跟著吆喝起來。


    隨著四人的吆喝聲,終於吸引了不少的莊戶過來圍觀。


    轉眼有好幾人買糧種,開了張生意就好做了。


    可就在這時,前頭鋪子突然有人敲鑼打鼓。


    原本正圍觀糧種的莊戶都被鑼鼓聲吸引跟了過去。


    就見那鋪子前的管事大聲說道:“糧種可得買好了,買的不好,一年的收成就沒了,咱們鋪子在城西頭開了幾十年的老店,在我們鋪裏買糧種那才放心,不然那些不知來路的,到時候糧種一賣,人就跑了。”


    隨著管事的一開口,原本要在幾人這兒買的莊戶也都紛紛打消了念頭,鋪管事說的對,還是這鋪子裏靠譜。


    任廣江幾人本以為糧種會很快賣出去,沒想到一向西城頭沒有人賣糧種的,偏偏今天這鋪子進了貨。


    錢大郎著了急,任廣江腦子靈活,覺得這事兒也太湊巧了,於是去打聽了一下,這鋪子裏買的糧種竟然跟他們的一起運來的。


    原來那大商船上,可不止趙管事有私心,還有幾位管事也有私心,許是趙管事看中的糧種被人發現了,對方也悄悄地帶了糧種到安城來。


    而城西頭這間鋪子裏的東家與那商船上的管事有些親戚關係,有人看到鋪子裏的管事帶著夥計從碼頭悄悄運來的。


    明明是同樣的糧種,鋪子裏賣的價格更貴,可擺在路邊的任廣江幾人竟然賣不過人家。


    頭回做生意的幾人很是氣餒,錢大郎開始後悔自己做下的決定,這怎麽辦呢。


    擺路邊攤做生意難,偶有幾個嫌鋪裏頭的糧種貴的莊戶有過來買一些,可是買的人不多,都擔心糧種有問題影響他們的收成。


    就在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位大戶家采買的管事經過這兒,看到牛車上的穀種,粒粒飽滿,比東家地裏收的穀子都要好看,於是動了心思。


    這位采買管事上前問道:“這穀種能賣給我麽?不做糧種,也可以直接當穀子吃。”


    倒是個好辦法。


    錢大郎連忙熱情的上前,卻被任廣江拉住了。


    糧種是用來種地裏的,這樣收成好,直接當糧食吃了,多可惜,同是莊稼人,他舍不得這麽糟蹋糧種。


    錢大郎很生氣,將任廣江拉到一旁說道:“是糧種重要,還是錢重要,咱們手頭就這點兒錢,要是賣不回來,我們怎麽活?”


    任廣江被幾人一勸說,心頭很有種無力感,這些糧種明明是好的,這麽吃掉了,就是糟蹋了,有多少安城的百姓還用的陳糧做糧種。


    任廣江被人拉著不讓上前,錢大郎直接做主,把穀種給賣了,正好這穀種最貴,煮出來的也是白米飯。


    采買管事一問價錢,心頭歡喜不已,這價錢與鋪裏的糧價隻高了一點點,穀子卻比鋪裏的糧食好太多,買回去,煮出來的白米飯定比陳米香,東家得誇他了。


    一袋袋的穀種被卸了下來,任廣江看著就心疼。


    眼看著生意就要做成了,對麵鋪裏的管事瞧見了,立即提著鑼跑了過來,站在幾人的攤位前,一聲鑼響後,便說道:“糧種可吃不得。”


    采買管事剛要付銀子,聽到對方這麽一說,疑惑的問道:“為何吃不得?”


    鋪管事眼睛滴溜溜一轉,這就說道:“糧種是用藥泡過了的,我家鋪裏的糧種買回去往土壤裏一扔,立即就能長苗,那些藥泡過後比普通糧種出來的出苗數目多。”


    這鋪管事這麽說也有道理,可是這些穀種明明看著很幹爽,與鋪裏賣的糧沒有什麽區別,難不成泡了藥之後又曬幹了?


    隻是有了鋪管事這一說,準備買的這位采買管事不幹了,萬一買回去吃出個好歹來了,東家不得弄死他。


    剛卸下來的穀種,那采買管事一轉身就給跑了。


    鋪管事見目的達到,提著鑼就要走,被錢大郎三人圍在了中間。


    今個兒這生意就是這人給攪和沒的,還想走。


    鋪管事整了整毫無折皺的嶄新的棉衣,看了三人穿著補丁衣裳的樣子,冷聲說道:“你們這些莊戶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糧種,都不知道糧種跟普通糧的區別麽?”


    原本還以為是這人故意攪和,現在看到鋪管事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有些遲疑了,莫非糧種裏真的用藥水泡過?


    三個人都是老實的莊戶漢子,沒有鋪管事的心眼,一時間有些摸不準了。


    “我也是為你們好,這些種子糧被人買去吃了,到時候吃出什麽來,你們幾個都得惹官司不可,現在倒是怪起我來了,真是不知好歹。”


    鋪管事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也將最後圍觀的客人都帶走了。


    錢大郎氣得跺腳,吃不得賣不出去,這糧種砸手上了,這可是他們的血汗錢。


    任廣江卻在此時開了口:“瞧著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把糧種分一分,拉回村裏去賣,穀種算我的,其他們的糧種你們幾個能承受多少分多少,剩下的也算我的,我補錢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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