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鼠的齒縫卻沒有這種現象,一點都不鬆。


    不對,或許我該懷疑更基本的問題。


    為什麽化鼠女王有本事自由改變子孫的外型?在子宮中控製胎兒生長過程,不就是一種特定的咒力嗎?雖然被變成化鼠的人類原本沒有咒力,但既然都是人,哪天突然發展出改變外型的咒力也不奇怪。


    「我們一無所知,一直毫不在乎地殺他們,雖然每次殺都有理由,但確實是殺了。」


    覺的話又重重打擊我。


    「那我們其實早該愧死……或許也真該愧死。畢竟我們都殺了人,而且還殺了那麽多。」


    光是這樣一想就覺得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不,他們不是人類。或許我們祖先相同,可是現在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大家不都有二十三對染色體嗎?」我記得就連黑猩猩的染色體數量都跟人類不同。


    「這也不代表全對,端看我們是不是把化鼠當同胞。像土蜘蛛的叢葉兵、氣球狗,還有噴炭兵……你真的也把這些怪物當人看嗎?」


    覺的問題一直迴蕩在我腦中。


    老實說先不講什麽道理邏輯,我一點都不覺得化鼠和它們創造的變種算是人類。


    但我也承認,自己刻意不把它們當人看。


    我雙手滿是血腥,確實幾乎都是正當防衛,為了保護自己與他人而被迫動手,但也在對抗化鼠的戰爭中殺了數不清的性命。如果有人說這樣算是殺人,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雖然當下尙未有觸發愧死機製的徵兆,但如果繼續鑽牛角尖,不敢保證是不是會引發愧死。


    還有一點,我不得不考慮今天即將要做的事。


    茅輪鄉中心建立一座新的公園,這座紀念公園用來時時提醒大家,化鼠攻擊造成死傷慘重的悲劇。


    公園裏築起花圃,立起鎮魂紀念碑。戰爭結束不過一個月,町上房舍大多還是廢墟,這座公園卻飛快建成。


    公園深處有座戰爭紀念館,用以長久保存戰爭的記憶。


    紀念館剛落成時總是大排長龍,每天都有人排隊來重新喚醒心中的仇恨。有位老先生日日前來,聽說他的兒女、媳婦女婿、孫子女,一家人全死在化鼠手中。


    我走進戰爭紀念館,裏麵沒有任何參觀者。因為今天見晴鄉舉辦戰爭犧牲者的追悼儀式,多數町民都去參加。


    牆麵掛滿展示品,重現化鼠的惡行惡狀,包括武器,還有偷襲殺死無辜人類的陰險士兵。雖然所有化鼠兵的身體特徵都被變形誇大,但都是活化鼠做成的標本。


    一般化鼠兵旁邊還有擬人的標本。當初在夜間遠望的怎麽看都像人類,但現在靠近一看明顯不同,相當詭異。除了十分之一尺寸的噴炭兵模型,竟然還保存真正的噴炭兵頭顱,真難以置信。底下的說明牌以科學角度解釋粉塵爆炸的威力。


    展示廳最後方,安置一座巨大的玻璃櫃。


    玻璃櫃前坐著一名職員。展示課的職員一天四班,二十四小時輪班監視此處,今天當班的是位老先生,姓小野瀨。


    「哎呀,渡邊小姐,今天沒參加追悼儀式嗎?」小野瀨先生訝異地問。


    「我才剛回來,小野瀨先生呢?」


    「我當然想去,但總得有人在這裏看著……」他不禁抱怨,對玻璃櫃投以厭惡的眼神。


    「那你先過去吧,這裏我來顧就好。」


    「不成不成!怎麽好意思把這工作推給倫理委員會的人……」小野瀨先生嘴上推辭,卻掩不住想參加儀式的心情。


    「沒關係,現在去還趕得上獻花。你就給過世的女兒獻個花吧。」


    「這樣啊……真不好意思,既然你都這麽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野瀨先生喜形於色,但離開前又瞪了玻璃櫃一眼。


    「一切都是這傢夥的錯!這下三濫的臭惡靈……請盡量折磨他吧!」


    「當然,我也失去了父母跟許多朋友……好了,你盡快趕去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去一趟。」


    小野瀨先生快步離開戰爭紀念館。


    或許小野瀨先生會突然折返,我在原地稍候片刻,慢慢走向玻璃櫃。


    第一眼看見強化玻璃後麵的物體,我忍不住別過頭。但我不能不看,於是深呼吸數到十,再瞧往裏麵目睹。


    裏麵躺著一團肉塊,失去全部生物特徵,永遠承受痛苦。


    「史奎拉……」


    我輕聲喊它,但它當然毫無反應。


    「我該早點過來的。不過機會僅有今天,一定要等所有人都離開才行。」


    史奎拉的神經細胞被植入無數特殊腫瘤,不斷傳遞痛苦。我用咒力切斷痛苦資訊,它才停止抽搐,應該已經維持這樣一個月了。


    「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就到此為止吧。」


    要是沒聽覺說那些話就好了。一陣悔意湧上心頭,明知道這裏躺的是古人的後代,我還辦得到嗎?


    腦中想起四個字,鬼手佛心。


    我閉上眼,再次誦念真言,平時總是瞬間默念,但這次緩緩開口。


    咒力麻痹了史奎拉的呼吸中樞。


    「哎,史奎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麵的時候嗎?」


    我溫柔地喊它,或許玻璃櫃擋住我的聲音,就算沒擋住,也不知道它還聽不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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