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山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點點頭,示意南堯桉繼續說下去。


    “你們可知,當朝皇帝,也就是我父皇,其實早已生命垂危,如今在塞城酒樓下榻的不過是行將就木的傀儡罷了。而這根控製傀儡的線,就握在我師父手上。”南堯桉徐徐道。


    “師父本是霧南都最有名的天才,無論是蠱術還是馭獸術都到了巔峰造極的地步。年僅十六就被封為當今國師,在國師的職位上做了三十年,如今,卻滋生了野心,不滿足於國師之位,他用術控製了我父皇,以及我的幾位皇兄,想要這一國之主的位置。”


    南堯桉停頓半刻,最終道:“而我,之所以能逃過一劫,不過是因為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弟。並且……答應助他成就大業罷了。”


    顧臨山見此,問道:“那為何你現在改變主意了?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幫你師父做了不少事。那位公主的異樣,也是你做的,是嗎?”


    南堯桉緊閉著嘴唇,半晌才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道長。若我沒有遇見道長的話,說不定真的會一直對師父助紂為虐下去,反正我南堯桉也不是什麽好人。”


    “這倒是。”阿參隨口道。


    “什麽?”


    “沒什麽啊。”


    南堯桉輕笑了一聲,也不生氣,隻是繼續道:“僅憑我一人之力,定對付不了我師父,但若有道長相幫,我們的勝算就大了。而且,我也不會讓道長白白幫忙。”


    “你有什麽能給的?”阿參一口道。


    南堯桉輕啟唇,緩緩吐出兩個字:“衛周。”


    顧臨山和阿參相互望了望,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然而不等顧臨山說什麽,南堯桉又接著道:“道長莫憂,先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衛周的,你們隻需知道,隻要你們幫我做成此事,衛周的魂一定雙手奉上。”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顧臨山道。


    “嗬”南堯桉勾了勾唇,“除此,你們還有什麽別的方法嗎?”


    ……


    南堯桉走後,阿參和顧臨山回了房,阿參問道:“要將此事告訴小雲嗎?”


    顧臨山道:“不行,若小雲知道了此事,一定會馬上去找南堯桉。”


    阿參皺著眉,苦惱道:“也是。”接著他想了想道:“臨山你別被那個南堯桉騙了,他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


    顧臨山笑著看著他,道:“嗯,我知道。”


    南堯桉並未透露半分練兵和黑鱗蛇的事,殺了師父取而代之,這一切自然收歸他手。看來有野心的不隻是他師父,還有他。


    當日夜晚,顧臨山和阿參二人來到了酒樓,一路避過巡邏的士兵,來到了酒樓後院。


    那日南堯桉離開時留下了皇帝所在的位置,顧臨山看著四周,大概知道了皇帝在哪個房間,接著和阿參輕輕一躍,就到了房頂上。顧臨山半蹲著將一片瓦片輕輕抬起,二人朝房中望去,就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異香。


    房中點著薰香,煙霧靄靄,房間深處有一張床,垂下了床簾,卻依稀可見一個人影躺在裏麵。


    二人確定屋內再無其他人後,才進了房中。顧臨山走到床前,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拉開床幔。可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抬在空中的手猶豫了片刻,卻是不動了。


    阿參奇怪,壓低聲音疑問道:“臨山,怎麽了?”


    顧臨山回過神來,麵色似有些糾結,接著,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搖了搖頭,示意他無礙。接著手堅定地上前,拉開了垂下的床幔。


    在看到床上之人時,顧臨山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縮,他抿緊唇,僵硬在原地,死死地盯著躺在床上之人。


    那人身形瘦削,麵部骨骼凸起,隻餘一層薄薄的麵皮,分明是行將就木之景。他的五官和南堯桉十分相似,卻不同於南堯桉偏女性化的麵孔,麵部輪廓十分硬朗,不難看出,在他全盛之時,定也是個英姿勃發之人。


    阿參伸手在那人手腕上探了探,道:“臨山,這人怕是活不過三天了。”


    顧臨山聽了此話後卻並無反應,阿參奇怪回頭道:“臨山?”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他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顧臨山,雙目赤紅,充滿殺意。阿參來不及思考就抱住了他,道:“臨山,沒事,冷靜點,好嗎?”


    顧臨山微微轉過頭,看著阿參的後腦勺,眼中赤紅終於微微退卻,身體也漸漸冷靜下來。


    阿參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想著床上之人和南堯桉相似的麵孔,又想到顧臨山在古雲國初見南堯桉時的震驚之色,微微蹙眉。看來顧臨山當初一定要跟著南堯桉的隊伍來霧南都的原因,恐怕就跟這霧南都的皇帝有關了。


    他一直知道顧臨山心中有事,隻是不知道,臨山,在暮涼山下的那幾年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阿參,我沒事。”顧臨山的聲音微微沙啞,像是在極力克製自己。


    阿參聽此,才鬆開了環抱住他的手。此時,床上之人的微微□□聲傳來。


    那人咳嗽著,緩緩睜開了眼,眼中出現了重重幻影,這幻影漸漸重疊,最終幻化成了兩個人。


    “咳咳,你們,你們是誰?”皇帝虛弱地倒在床上,厲聲問道。


    顧臨山緊緊抿住唇,心中抑製不住的殺意就要流淌而出,他竟認不出自己嗎?


    那娘親呢?他是不是將娘親也忘了?


    “你在十二年前,是否去過古雲國。”顧臨山緩緩開口,卻不是問句,而是肯定道。


    床上之人聽此,呆滯片刻,手哆哆嗦嗦地抬起,似是想要抓住什麽。


    “在古雲國,你是否去過暮涼山下的村子。”


    那人哆嗦著嘴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你……”


    “在村子中,你是否結識了一個叫李月的女人。”


    “結識她後,你是否和她墜入愛河,最後同她成親。”


    “成親的當天,你是否獨自偷偷離開,留下了她一個人。”


    “你又知不知道,那時的她已經有了身孕。”


    顧臨山一字一句仿若淩遲般說道,床上之人的手仍哆哆嗦嗦地伸在半空中,他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了。


    他涕淚橫流地喘著大氣,不斷地叫道:“月兒……月兒……”


    半晌,他的手向外伸去,死死地拉住顧臨山的衣袖,道:“你是……臨山,你娘親……娘親她怎麽樣了?她……她腹中的孩兒……可……可是……”


    顧臨山垂下眉眼,看著那隻拉著自己衣袖的手,咬著牙齒一字一句道:“死了,都死了。她本來就是個瘋子,你走後她就更瘋了。”


    “死了?”床上之人呆愣著道。


    “沒錯,爺爺當時氣急攻心,出去找你,卻倒在了路上,再也沒有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有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水東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水東去並收藏山有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