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在他走後就無力地攤在了椅子上,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喘著氣。剛剛這個男子,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危險,令她感到十分恐懼。


    顧臨山走出香滿園,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時失去了方向。


    午後的陽光正烈,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他卻隻覺全身冰冷。


    他在大街小巷一處一處地尋找著,人群熙熙攘攘,熱鬧喧譁,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顧臨山卻似完全聽不見一般,一個人獨自向前走。


    夕陽餘暉泛濫天際,把大地染成了溫暖的橙紅色。人群散去,不復白日的熱鬧。顧臨山行屍走肉一般前行,他的雙拳緊握,隱隱約約似有血痕,雙眸暗沉,薄唇微抿。


    整個紅楓城,大街小巷,酒樓茶館,他都一一找過。可是還是沒有,去哪兒了呢?是走了嗎?真的走了?不是阿參嗎?阿參來不是來找他的嗎?那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能走,不能走。


    阿參……


    “賣餛飩咯,熱乎乎的餛飩。”


    一道聲音突然在耳畔想起,使顧臨山停下了腳步。


    賣餛飩的老闆憨厚地對他笑道:“道長,還剩最後一碗餛飩了,來一碗吧?”


    顧臨山坐在簡易的木桌旁,看著桌上的一碗餛飩,餛飩還冒著熱氣,表麵灑了一些青蔥,泛著誘人的香氣。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餛飩,輕輕咬了一口,皮薄肉鮮,刺激著味蕾。


    他想起了多年前,他到暮涼山過的第一個年,是阿參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麵粉,親自和麵,為他做了一頓餛飩。


    雖然,皮太厚導致最後很多都沒有煮熟,肉餡也沒有切碎,鹽放的太多,他吃完後第二天就肚子疼。


    可是,他卻愛上了那種奇怪的滋味,那種滋味很怪,卻是唯獨隻屬於自己的。


    他隨手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老闆,餛飩很好,可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銀錢放在這裏,不用找了。”


    顧臨山說罷便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醉香樓在紅楓城東方,他卻一路往西城門走去。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遠方的香滿樓又開始人聲鼎沸起來,醉香樓也人來人往,飲食作樂。


    他一路西行,什麽紅楓城,什麽命案,什麽香滿園,什麽楓葉山莊,他通通不想管了。他要去暮涼山,說了的八年之約,便不能悔改。


    很快,顧臨山便來到了西城門,眼見城門口就要關閉,他隨即加快了腳步。


    “道長?”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迫使顧臨山停下了腳步,他猛地一轉身望去,卻見一身綠衫的暮深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麵露疑惑地看向他。


    “道長,你要去哪兒嗎?”


    “道長?”


    見顧臨山沒有反應,暮深說完就走到了他麵前,右手正想搭上他的肩時,被反被顧臨山狠狠地抱住了。


    暮深的手呆在了半空,顧臨山緊緊地抱住他,甚至讓他感覺到了些許疼痛,他奇怪道:“道長?你……”


    “阿參,別走。”顧臨山的頭埋在他的脖頸處,壓抑又低沉地說道。


    暮深驚訝地聽著顧臨山的話,難道他早就認出自己了?是什麽時候?走又是什麽意思?他沒有想走啊?


    他略帶不安道:“道長,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


    “你去哪兒了?”


    “啊?”


    “我問你去哪兒了?”顧臨山抬起頭,隻是重複地問道。


    阿參看著抬起頭的顧臨山,這才明白了緣由,恐怕是以為自己不告而別,生氣了?


    思及此,他便也伸手抱住了顧臨山,輕聲道:“道長,道長,別生氣啦,我錯了。我沒有走,我就是去楓葉山莊找你了,結果我到的時候你都走了,我們應該是在路上錯過了。”


    “你為什麽現在才回來?”


    “我在山莊裏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就就在那裏觀察了許久,所以才回來晚了。”暮深無辜無奈地說道。


    顧臨山看著阿參對自己一問一答,他也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沒有走,這不就是最好的嗎?


    “以後別這樣了,好嗎?”他疲憊地靠在阿參的肩膀處,說道,“我找了你很久……”


    阿參也心懷愧疚,他不安又心疼道:“好……再也不會了。”他知道從小顧臨山就有很強的不安感,認為所有東西隻有緊緊抓在手裏才能抓住他,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竟然一點也沒有變。


    “叫臨山,別叫道長。”


    “臨山。”阿參依言叫道。


    顧臨山正麵抱著他,下顎頂著他的肩膀,悶悶地嗯了一聲。


    阿參看顧臨山心情似有緩和的樣子,內心也稍稍鬆快起來,他笑著摟著他,拍了拍他的背,道:“臨山~”


    顧臨山鬆開了抱著他的手,退後一步,無奈道:“那你還不快變回來,還想保持著這個樣子麽?”


    阿參笑了笑,身形一轉,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郎,他穿著綠色衣衫,眼神靈動,身形修長,長發簡單地梳了一個髻,套著白玉環,活脫脫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


    顧臨山看著多年不見的熟悉麵孔,心中一陣恍惚,忍住想要撫摸那張臉的衝動。


    阿參沒注意他的變化,沒心沒肺地拉起他的手就往醉香樓的方向走,邊走邊抱怨道好餓好餓好餓。


    二人走在街道上,斜影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緊緊地交聯在一起。突然,顧臨山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問道:“阿參,你為什麽不以真麵目來見我?而是以暮深的身份?”


    阿參尷尬地笑著,打著馬哈道:“哈哈,其實呢,都怪朝顏。”


    “朝顏?就是暮顏對吧。”顧臨山問道。


    “對啊,都是她非要和我打一個賭。說打賭這麽多年沒見了,若我們變成別人的樣子,你過多久才能認出我們來。所以,我才不得以隱瞞身份的。”阿參如此說道。


    然而事實是否真正如此,當然也隻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才知道了。


    顧臨山無奈搖了搖頭,淡淡笑著道:“朝顏還是和以前一樣愛玩。”


    “哈哈,對啊對啊,我們走吧,我都接近一天沒吃東西了。”


    顧臨山失笑道:“好,走吧,再過兩條街就到了。”


    而遠在楓葉山莊的朝顏,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阿參給賣了。


    ……


    楓葉山莊內某處,朝顏已經被困在這裏將近一個時辰,她隻記得她跟著一個很可疑的女子進了臥室,之後的事就記不清了。在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這裏。此地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重重黑霧,她在霧裏四處亂走,根本找不到方向。


    而且,她感覺自己的法力受到了壓製,抬手舉足間極為耗力。


    起初,她不服輸地堅持尋找出路,然而,這片空間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無論她怎麽走,都找不到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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