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後的工作日,謝一燃並沒有很快返回公司,沈萬萬說他被美國一家知名遊戲公司邀請去參加他們的一年一度的嘉年華。


    丁素也樂得在他因公出差的這段時間繼續惡補作業。


    沈萬萬明明說謝一燃要出差一周的。


    丁素也一直以為自己能趁機多看一些案子的,所以,當周二下午四點多,謝一燃在內部通訊軟件上給她發了三個字時,丁素再次被他嚇到。


    謝一燃:交作業。


    丁素緩和了情緒,發給謝一燃一份文檔,輸入了一段話:這是我的體驗報告。裏麵寫了我閱讀過的案子中出現的問題和解決方案。因為前輩寫的案子幾乎都很完美,我列出的都是些細節上的小問題。


    另外,為了方便以後來funworks的新人閱讀這些案子,我擅作主張修改了一些案子中存在的錯誤表述、語句不通順和錯別字。錯誤表述的地方我和萬萬哥對過,確保沒有出理解上的錯誤。


    這一段時間很煎熬,丁素完全不知道謝一燃會給她怎樣的評價,畢竟,為了彌補這次沒把所有案子看完的過失,她選擇的是把自己做過的事情做到最好。如果是以前的導師常青,丁素有起碼百分之八十的信心能通過。但換作謝一燃,她真的是一絲信心都沒有。


    不知道謝一燃會不會揪著她沒看完案子這件事不放。


    不到十分鍾,謝一燃回了她一條消息:來我辦公室。


    丁素覺得自己的心被這句話慢慢的提了起來。


    進辦公室前,丁素做了一段時間的呼吸吐納,敲了敲門,裏麵的人說:“進來。”


    丁素推門進去,謝一燃正在拆包裹,他偌大的辦公桌上已經被他拆得一團亂。丁素走過去,尋了個較為整潔的地方坐下。


    謝一燃手上動作一停,抬眸掃了她一眼,視線重回包裹上,幽幽道:“從你臉上完全看不出沒完成作業該有的擔憂啊。”


    丁素深深吸了口氣,言辭懇切:“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了。”


    謝一燃點點頭“哦”了一句,道:“你看過的那些案子是沈萬萬幫你挑的?”


    丁素:“是的。”為了高效閱讀,她特地請沈萬萬幫她劃了“重點”。


    “哦……”謝一燃這個語氣詞拖得很長,這時,他剛把手中的包裹拆開,裏麵散出一袋袋花花綠綠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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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素當然一眼就看到了包裹裏的東西,她的心情先是納悶——怎麽包裹裏是糖?然後是輕微的好奇——頭兒喜歡吃糖?再然後,她發現了事物的本質:他讓她去一個小時路程外的地方取糖——並不是什麽特殊的物品,而且,這東西明明可以寄到公司,可他卻在她忙著看案子的時候繞遠讓她去個偏僻的地方取這種零食?盡管早知道這是考驗,但這個考驗擺明了含著捉弄人的意味。


    丁素的表情裏浮現出輕微的憤怒。


    後者恍若未見,繼續著前麵的話題:“……懂得利用身邊的資源,這很不錯。那麽,你這個資源有沒有告訴你,之前我炒過一個名牌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就因為他沒有看完案子?”


    “有。”由於被派去取糖這件事對丁素造成的憤怒因素還在,她正氣的直言,“如果我的結局和他一樣,我會選擇接受。”


    謝一燃終於再度看她,突然就笑了:“這是接受的表情嗎?”


    丁素:“我說過我盡力了,如果我的努力得不到認可,我當然選擇接受,至於我的表情,對不起,我會注意。”


    “你在生氣。”謝一燃說,“真容易生氣啊……”


    他的語氣永遠事不關己,他像點評一道菜的鹹淡一樣點評丁素的過失,這樣的點評沒有讓丁素欣然接受,她的內心深處反而因為這種語氣而覺得更加氣憤,那種氣憤是她控製不住的,仿佛含著某種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令她無法正視自己。


    意識到自己正被負麵情緒侵襲,丁素閉了閉眼,開始努力緩和自己,她找了自己準備頗久的腹稿作為轉移:“我也寫了個小案子。《耀世》的男女玩家比例接近九比一,這種差值其實對遊戲的長期穩定發展不利。網遊的玩家都有社交需求,男性玩家除了在追求本人能力的提高之外,還需要通過征服女性玩家來滿足他們的另一個追求——情感訴求。


    而《耀世》現有的男女比例又無法為這種追求提供充分的條件,所以,我的案子重點在於,為女性玩家在遊戲中的生存拓展空間,爭取靠這個玩法拉來更多的女性玩家。”


    謝一燃已經停下了拆包裹的動作,閑閑道:“我對你寫的案子沒多大興趣,先回答我,寫這個案子花了你多長時間?”


    忽略他對自己辛苦成果的毫不在意,丁素鎮定道:“五天。”


    謝一燃:“流程圖和交互圖都是你自己畫的?”


    丁素:“是,我花了兩天自學。”


    謝一燃表情淡淡的點了點頭,吐字緩慢道:“沒有時間看完案子,卻有時間做我根本沒有安排給你做的事情,如果我沒記錯,你才工作不到半年,已經這麽喜歡擅作主張了啊……”


    丁素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多月來的辛苦得到的是這樣的評價,這間辦公室窗明幾淨,寬敞明亮,丁素卻瞬間覺得逼仄。謝一燃坐在她對麵,隔著辦公桌,他的表情嚴峻,他看著她,眼神冷峻,不帶一絲情感。


    丁素從沒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委屈過。


    謝一燃沒有錯過她一分一秒的表情。他沉聲問:“沒有解釋嗎?”


    丁素:“如果這是你對我下的定論,我覺得沒有必要解釋。”


    謝一燃正聲道:“丁素,我必須提醒你,這很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


    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事情突然就發展到令丁素心驚的地步。


    “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如果她不解釋或者解釋得令他不滿意,她將永遠的離開funworks。


    丁素發覺自己傻得天真:謝一燃從來都隻是她的上級而已,她卻對他抱著超出下級對上級該有的期待,她太自信自己的個人魅力,憑什麽謝一燃該按她預想中的情節對待自己?


    想通這層後,丁素在一瞬間反而變得坦然,她的眼神堅定,緩緩說:“我沒有完成上級給我安排的任務,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我和t&c簽訂的勞動合同是每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我每天要多花費四個小時的業餘時間來閱讀這大量的案子。我沒有通宵達旦不分晝夜的完成任務,因為我必須確保我第二天上班不遲到,同時能以一個精力充沛的狀態麵對每天的工作。每天八加四——十二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我仍然沒能完成您布置的任務,這是我能力有限。


    但是,中秋和端午假期,我想我有權利安排自己的業餘生活。我用這段時間來寫案子,我希望自己閱讀了那樣大量的一些案子之後能夠融會貫通學有所成,我交給您,您可以選擇不看或者給它差評,您也可以認為這是擅作主張,但我並不覺得這是我的過錯。


    這就是我的解釋。”


    謝一燃看著她,好半晌,他突然笑了,笑得燦爛而生動,連聲音裏都多了幾分笑意:“真是伶牙俐齒呢……”


    丁素也禮貌的微笑:“我把這當做誇獎了。”


    “我要看案子了。”謝一燃收回笑意,說,“你先回去吧。” 緊接著,他目光抬了抬,指向門口那幾隻還沒拆的包裹,道:“那些都送給你,搬回去吧。”


    思維還停在自己的作業是否過關裏的丁素直覺性的拒絕:“我不愛吃糖。”


    謝一燃眉一皺:“誰告訴你裏麵是糖?”


    丁素:“不是嗎?”


    謝一燃突然長歎一口氣,雙手撐到辦公桌麵,捧住自己的腦袋,以一個看起來天真無害的無辜表情目光粼粼的看著丁素,道:“你除了情緒自控能力差,還有個毛病……”


    丁素遞了個“?”的表情。


    “……天真。”


    丁素不服氣:“我……”


    “真累啊……”謝一燃打斷她,話畢同時,他也已經在瞬間端正坐好,一副明顯不想再交談的樣子。隻是,明明說過要看案子的人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巨大的手柄,已經開始對著顯示器調遊戲了。


    丁素這次沒有得到任何關於作業完成得是好是壞的消息,她默默的走去牆角,搬起了三個箱子,走到門口發覺自己開不了門,她隻得放下手中的箱子,拉開門——


    “等等。”謝一燃突然說。


    丁素轉回頭,見他正一臉認真地看向自己,然後,他就用那副認真的神情掃了一圈辦公桌上的糖,遞了個“真的不要”的疑問表情。


    丁素搖頭。


    謝一燃仿佛喪失所有耐心似的:“再見。”


    丁素走出謝一燃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涼透了,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有多緊張。她端著箱子走過一段過道,到達自己的位置,呆呆的坐下後,聽到馮迪娜喊她:“小素,小素。”


    還沉浸在剛才事故裏的丁素茫然的回望她。


    馮迪娜做了個誇張的驚訝表情,道:“頭兒這是怎麽你了?”


    丁素:“沒怎麽,沒怎麽。”


    馮迪娜畢竟資曆久,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不過她並沒有再向丁素提問,而是指著丁素放在地上的快遞箱問:“這是什麽?”


    “不知道,頭兒給我的。”


    在馮迪娜的幫助下,丁素很快拆開了三個箱子。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裏麵竟然全是書,三個箱子加起來共十本,還有三本英文著作,馮迪娜一本本的看,一直嘖嘖稱道:“天呐,頭兒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這些都超難買的啊。”


    都是遊戲策劃、運營、設計和遊戲史之類的著作……


    還沒等丁素想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沈萬萬的大嗓門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大家都來領糖吃啊,頭兒親自給大家買的糖,手快有手慢無啊……”


    緊接著,辦公室裏一夥人都朝沈萬萬的方向擁去,有人開玩笑:“是頭兒的喜糖嗎?”


    聽到這句,丁素再也忍不住,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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