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公司裏的員工們紛紛開始找新工作,好些人直接跳槽了。


    程亦楓那天親眼看到肖誠對老闆說“命數如此,非人力能扭轉”,他對肖誠的能耐多少有幾分了解,因此對那個斷言也就信了七八分。


    所以他閑暇時也給幾家不錯的公司投了簡歷,不過因為他念的那所大學並非名校,又是沒什麽工作經驗的新人,因為至今還沒有可靠的公司向他伸出橄欖枝。


    這天早上,程亦楓吃過早飯,正準備去上班,手機忽然響了。


    打開手機一看,居然是兩個月沒聯繫過的大姑父。


    程亦楓連忙接通了手機,隻聽那頭傳來姑父熟悉的聲音:“喂,是小楓嗎?……你姑得了重病,現在正昏迷不醒,你現在方便回來嗎?”


    聽到這個噩耗,程亦楓心裏不由“咯噔”一響,連忙問道:“怎麽會這樣?上次我回去時姑姑不是好好的嗎?……好,那就回去再說……我這就向經理請假,最晚明天早上能到h市,姑姑在哪家醫院?……什麽?!還在家裏?!怎麽沒有送醫院……呃,好,我盡快趕回去。”


    掛掉電話後,程亦楓心情焦急的同時,也有幾分疑惑。


    姑姑今年才六十出頭,身體一向硬朗。


    而且姑姑家境還算殷實,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有了不錯的工作。姑姑和姑父每半年都會檢查一次身體,上一次檢查時還沒有任何異樣,怎麽好好的就忽然病重了?


    而且病重了居然不送醫院,還在家裏躺著,姑父在電話裏對姑媽的病始終語焉不詳,隻說等他回家再說。


    這幾樣疑點加在一起,讓程亦楓擔心不已的同時,也忍不住疑慮重重。


    程亦楓12歲的時候,父母就在一場車禍中亡故。從那之後他就被姑姑接了過去,他自12歲到上大學前這段時間都是在姑姑家度過的。直到大學畢業後,他留在s市工作,才和姑姑家聯繫沒那麽勤了。但是逢年過節,他是必定會大包小包帶著禮品過去問候姑姑的。


    平心而論,姑姑對程亦楓非常親厚,可以說是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的,但凡表哥表姐們有的東西,他必定也會有。


    所以程亦楓對他姑姑的感情也很深厚,完全不比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少。


    程亦楓當即打電話向經理請了假,然後買好了下午的機票。


    粗略地算了一下時間,他大概晚上9點能下飛機,到姑姑家大概10點半左右。


    打電話通知了姑父自己大概回到家的時間,然後程亦楓簡單地收拾了一些衣服,做好在姑姑家待一段時間的準備。畢竟聽電話裏姑父的語氣,姑姑得的病好像很棘手,他要留在病床前照顧。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午飯,又將阿玄託付給小區門口的寵物店照顧,然後程亦楓便匆匆出門,去機場趕飛機。


    考慮到自己近期總是撞鬼,他特地在貼身的衣袋內放上了那張從肖誠那裏買來護身符。


    晚上10點40分左右,程亦楓喘著粗氣站在姑姑家門前按響了門鈴。


    出來開門的是大表哥,隻見他雙眼泛著血絲,眼睛底下是兩片凝重的青黑色,神情憔悴,很顯然已經連續幾夜沒有好好休息了。


    程亦楓把路上買的禮品放在客廳裏,然後跟著表哥進了姑姑的房間。


    進去後就看到姑父、表姐都正滿麵愁容地圍在床邊。姑姑躺在床上,平時因為保養良好而紅潤的臉色早已一去不復返,此刻的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雙眉緊緊皺在一起,口中似乎還在低聲喃喃念叨著什麽。


    程亦楓連忙大步走上前去,轉頭問道:“姑父,姑姑到底生的什麽病?為什麽不送醫院?”


    姑父嘆了口氣道:“你姑姑不是生病,而是中邪了。”


    “中邪?!”程亦楓震驚地看著頭髮花白、愁眉不展的姑父,幾乎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


    楊誌國,也就是程亦楓的姑父點了一根煙,邊吸了一口邊道:“其實這件事應該怪我,平時對你姑姑關心不夠。你應該知道,她退休後比較無聊,最近幾年就迷上了打麻將,而且經常是跟固定的幾個人一起打。然後就在去年,她的一個牌友吳姐突發腦淤血去世了。後來沒過兩個月,另一個固定牌友老趙也去世了。本來我們都沒多想,畢竟他們年齡大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後來,大概兩個多月前,孫姐,也就是你姑姑固定牌友中的一個,跟你姑姑說,最近她老是做夢,夢到吳姐和老趙喊她到下麵一起去搓麻將。當時你姑姑還笑她肯定是想吳姐和老趙了,所以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沒過一個月,孫姐某天睡著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程亦楓不由“啊”了一聲,楊誌國說的那個孫姐他曾經見過兩次,今年也就六十幾歲,總是打扮得挺好,精神起色也都不錯,沒想到就這麽走了。


    楊誌國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道:“後來沒過多久,你姑姑有天跟我說,她夜裏做夢,夢到吳姐老趙和孫姐叫她一起打麻將,說他們現在三缺一,就等她了。當時我沒往心裏去,就覺得她是在家裏太悶了才會胡思亂想,就讓她沒事多出去走動走動。結果後來你姑姑又跟我說了好幾次夢到他們喊她去下麵打麻將,那時候的她已經很惶恐不安了。然後我們就去拜祭了她那三個牌友,請他們高抬貴手。之後又去附近的城隍廟燒香磕頭。可是你姑姑還是會做那個夢。好幾次她半夜裏驚叫著醒來,害怕地對著虛空說求求你們不要過來,放過我我不去打麻將。後來,到了三天前,你姑姑忽然開始低燒,半夜裏對著空中說胡話,還是求她的老牌友們放過他這一類的。我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就打電話叫來了你表哥表姐,帶你姑姑去醫院檢查,說是一切正常,隻開了一些退燒藥就讓回來了。我們沒辦法,就又找了附近有名的一個神婆。結果神婆進門後神神叨叨念了幾句,煞白著臉說這件事她解決不了讓我們另請高明,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這之後你姑姑就時睡時醒,醒著時神智也不怎麽清醒,睡著後更是不住說夢話。隻是從今天開始,夢話就變了,變成了打牌時常說的,什麽‘開槓’、‘胡了’,‘我就不信還贏不了你們’什麽的。我看她這樣,實在很擔心,怕她也和老趙、姐一樣再也醒不過來,就給你打了電話。”


    程亦楓默默地聽著,心底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如果是在兩個月前,他可能會對這種事半信半疑,可是,自從接連兩次撞鬼以後,程亦楓不得不在鐵的事實之下,承認了某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實際上真的存在。


    這時,忽然聽到病床上的姑姑提高聲音道:“六萬!……什麽?吳姐你又胡了?再來再來,我今天還就不信邪了……”


    程亦楓連忙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任何鬼魂。


    他記得肖誠說過,他生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比一般人更容易看到鬼。難道是因為身上有那張符紙的關係,所以他才什麽也看不到?


    想到這裏,程亦楓連忙從衣袋中把符紙取了出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再遊目四顧,依舊什麽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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