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去你的吧,我心虛才不是這樣的。”國王嘴上說著,卻習慣性地將燈泡抱了過來,揉著它背上的絨毛。


    “看來這心虛得還不輕啊……”燈泡伏下腦袋。


    國王抬頭從床邊看了看窗外,碧藍的天,金棕色的草麥,瀝瀝浮動的小溪,葉鬆正在認真地練習,完全沒有偷懶。


    他的學徒工,他的學徒工!


    國王莫名地開心起來,竟然一不留神將燈泡的耳朵狠狠地揪了一下,聽見嗷嗚嗷嗚的叫聲才反應過來,連忙賠禮道歉。


    看著燈泡咕嚕咕嚕假睡的樣子,國王嘆了口氣,還是決定試探一次,可是他心裏生出疑慮:試探一下好像也沒什麽關係,問題是要怎麽問比較好呢?


    國王忽然聽見隔壁汀蘭洗澡時的歌聲,一拍腦門,直接問他還有沒有喜歡汀蘭不就得了!


    他正想下去開始盤問,都站起來了,又坐了回去,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這……不妥啊。


    國王倒下滾了兩圈,又玩著頭髮坐了起來。


    有什麽不妥的啊?汀蘭不是在隔壁唱歌嗎?還唱得賊大聲,走調賊嚴重啊,想找話題那還不簡單?而且明擺著就是麵對著窗子唱給外頭的葉鬆聽的,不然聲音怎麽可能一直朝著同一個方向,還不斷不亂?那正好借題發揮啊!


    千載難逢,這次不能優柔寡斷了,聽說前朝的伯爵夫人瞞著伯爵養了不少小白臉呢,他一個國王私生活有一丁點情情愛愛的怕什麽呀!


    原來他隻能用這種淫話來誆自己了,國王嘆了口氣,將鞋子穿好,向著門口走去。


    “哎,汀蘭!”葉鬆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國王一愣,第一反應就是葉鬆被她勾得春心蕩漾練習偷懶了,他立馬狠狠地對著陽台的方向翻了一個完全看不見眼珠的大白眼,偷偷壓著怒火過去等著看葉鬆的蠢樣。


    不料葉鬆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小聲點可以嗎?我沒法集中精神啊!”


    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中瀰漫了一股尷尬至極的味道,國王清楚地聽見汀蘭的嗓子就像磁帶卡殼了一樣狠狠地頓了一下,大家都不說話,葉鬆在練習,汀蘭在尷尬,國王在偷聽,燈泡頂著雪球在竊笑,隻有莫裏斯用尾巴耍著水,啪啦啪啦的,聽著格外大聲。


    “哎哎哎,陛下,還去嗎?”


    國王再一次翻了白眼:“你給我找藉口我就去。”


    燈泡不說話了,繼續睡他的覺。


    就這樣,才一天,國王又說要走。


    “幹嘛去呀?”葉鬆問。


    “像你這種在房間裏□□地晃晃悠悠的人,怎麽可能知道我們這種人的追求!”國王也不明說,就硬推他上馬車。


    “衣服?”葉鬆馬上抓到了重點,國王故意提他光著身子,那就肯定有關係。


    “錯,口紅。”國王說。


    “口紅?”


    “口紅。”


    國王奸笑著回到了馬車,葉鬆還想問個一二,卻根本沒有機會了,國王的馬車竟然像子彈一樣咻地沖了出去,葉鬆還從沒見過他趕車如趕命的急樣。


    “看阿謹急得,快追了啦!”汀蘭催促道。


    “哎呀知道啦,跟不上了我也很麻煩的。”葉鬆隻能一咬牙加快速度跟跑。


    下一座城市讓葉鬆完全傻了眼。


    一座座樓房奇形怪狀,黑管型粉餅型子彈頭型應有盡有,商場林立,馬路縱橫交錯,如同蛛網,街上的行人花花綠綠,成組成群捧著諸如燒仙草一類的熱飲,左一個名牌包右一個金手鍊,簡直每天都在過時裝周。


    “啊——”站在大賣場前,國王毫無抑製地發出了尖叫聲,“我簡直愛死這裏了!遷都遷都!遷都——!”


    不止葉鬆,汀蘭也看傻了眼,她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自己未加粉脂的嘴唇,這個地方頭一次讓她覺得自己潛伏太久遠離生活了。


    “這裏是?”葉鬆偷偷問燈泡。


    “看了也知道啊,這裏是時尚名城啊,今晚有個口紅要發售,全球五千支,國內才一千五,全都在這座商場裏,七點,戰爭開始。”燈泡解釋道,“陛……少爺剛得知消息就衝過來了,他很中意的……什麽‘月季色’?我也不懂……”


    “那阿謹為什麽不動用權力讓商家給自己留一支?”


    “無名國律法,少爺定的,當官的不得用權幹涉這些貨品買賣的方向,不管多大官都得自己來搶貨,不過也苦了他自己了,還得以身作則。”燈泡搖頭道。


    雖說葉鬆也不是沒見過國王塗脂抹粉,可是他還是想像不到國王滿臉濃艷的模樣,他不禁小聲嘟噥道:“大老爺們,也沒多好看,買個啥啊……”


    不料國王耳尖聽見了,他的笑容如同泡沫一般,頃刻消失殆盡。


    “葉鬆,”國王說不清是嚴肅還是忍怒,“人為什麽要追求時尚?為什麽要化妝?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美啊!如果覺得美的人才有資格變得更美,那我們這些醜的一輩子都別想翻身!變得好看是所有人的權利,性別算個屁!況且你見過我濃妝艷抹嗎?你要是舉得出例子,我給您磕十個頭。”


    葉鬆被噎得一句也頂不出來,他確實想不到國王什麽時候濃妝過。


    “真是遺憾,學徒工,我本來以為你我的友情是以人品、以相互的磨合為基本要素的,沒想到啊……還是被外貌綁住了。”國王低下頭,商場的聚光燈打在他的頭頂,讓他的臉變得漆黑而模糊,“要是我長得好看點,你是不是就願意陪我搶口紅去了?你是不是一開始就願意認真練習你的占卜術了?那我長了這張臉真是抱歉,傷你的眼睛了。”


    一句竟然讓國王想了這麽多,而且葉鬆捕捉到了國王最後一句話裏的哭腔。


    葉鬆的心緊緊地抽了一下,以前他和國王吵架,國王再鬧他也不為所動,現在,他忽然有了一種空落落的危機感。


    葉鬆開始緊張了起來,他卻不知道要對國王說什麽。


    國王別過頭,葉鬆還是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木訥地接過國王遞過來的地址條:“你先去住旅店……這是地址,我先自己逛逛,馬上就去找你,抱歉對你發脾氣。”


    說完,國王甚至沒有蹲下身抱燈泡,就紮進了商場的人群,葉鬆就這麽看著國王那穿著灰蘇格蘭方格外套的身影被淹沒在時髦的人群中。


    燈泡嘆了口氣,將雪球推給莫裏斯,快步跟著鑽了進去。


    葉鬆就這麽站在商場門口,直到汀蘭忍不住去挽他的手才回過神來。


    “到旅店再說。”葉鬆將手甩開,有意不和她同坐,駕著國王的那輛車走了。


    第45章 冷戰


    葉鬆一路上都心神不寧。


    國王那哪叫發脾氣啊?那分明就是憋屈,就是一副被委屈哭了的小孩子樣。


    可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不是哪個小孩子能張口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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