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吹幹之後叫我吧,我給他縫好,現在這些衣服還不能丟。”國王說。


    “好。”汀蘭笑道。


    國王回頭走了兩步,猛然想起好像沒有布料能給葉鬆補衣服,那再怎麽洗也是徒勞,葉鬆還是不能穿。


    他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主箱本來就已經很重了,再加上他防突發狀況用的鍋碗瓢盆,要是真能出去,也要拖在後麵當累贅,而箱子裏最主要的就是衣服。


    他那件白色的孔雀華衣的布料和葉鬆這套的顏色和厚度最為相似,最外麵那一層甚至比葉鬆的更耐磨。


    要是可以減少衣服來裝應急物品,那應該能節省更多空間,他們已經拖太久了,下一站隻能直接去往邊境附近,天知道北國還會耍什麽花招。


    可是那件白色的孔雀華衣他很喜歡,和黑色的紗衣是同款的冬季套。國王有些狠不下心,他看了看有沒有別的衣服能用,可是剩下的衣服都是造價貴料子也精緻的,還有一套從東國買來的鳳凰長袍,是去年生日燈泡費了一番周折找來送給他的,他不能用掉。


    國王看著他的華衣,頭一次產生了葉鬆比衣服重要的感覺,他不想去麵對,可是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他舉起剪刀,隻要開了一個小口子,他就會捨得用這件衣服了,反正也縫補不了了。


    不久後,汀蘭捧著吹幹的衣物交給了馬車裏打盹的國王,看著他揉揉眼睛,開始把一塊塊厚實的布往缺口上縫。


    “這布料看起來真不錯啊,阿謹真是隨時都準備了萬全的東西。”汀蘭稱讚道。


    國王表麵上笑靨如花,內心卻在滴血,那件衣服花了好多錢啊!


    就在他快要縫完時,忽然傳來了莫裏斯的驚呼:


    “少爺!少爺?……快醒醒啊!”


    國王立馬跳下車,飛奔到葉鬆身邊,他的學徒工麵色慘白,昏倒在了地上,半隻腳泡在水裏,牙關卻還咬得死緊。


    完了,是結界的魔物受不了精神衝擊,開始反噬他了!


    葉鬆現在一定經歷著和自己一樣的夢境!


    就在他要一巴掌拍醒葉鬆時,忽然聽見葉鬆的嘴裏嗆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來:


    “阿謹……我錯了……別走……”


    國王心頭一震。


    葉鬆難道在害怕惹自己不高興了?他對葉鬆真的已經跋扈到這種地步了嗎?


    國王不願多想,當機立斷,一掌正對著葉鬆的腦門拍了下去,葉鬆如同中槍了一般猛地一抽搐,睜開眼來直勾勾地瞪著遙遠的地方。


    “我去找點藥草來,隻要點燃了用煙燻他的鼻子,就能將他從反噬狀態裏拉出來,你先看著他,要是他再做夢,就拍他腦門,一定要讓他保持這個狀態,不然沒有效!”國王立馬起身,對莫裏斯吼著,毫不猶豫地朝著森林奔去。


    六籽草,人稱薄命紅顏,花期僅一刻鍾,枯萎後留下六顆黑色的種子,因而得名,夏日裏容易尋得,初秋時分相繼消逝,國王要找的便是它新鮮的杆,隻需要一根。


    奈何他找了一個多小時,手臂被枝條劃出了四五道細小的傷,才在一道小溝裏發現一根,他又花了好長時間尋著劃下的標記找到回去的路,在水桶邊卻不見了葉鬆。


    “你還幫我補好了衣服啊!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啦!”葉鬆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


    “哪裏哪裏,舉手之勞,其實阿謹也做了不少呀。”汀蘭說。


    國王沖向馬車,葉鬆正生龍活虎地笑著呢,見他來了,笑眯眯地說:“哎呀,阿謹幫我補衣服了呀,辛苦啦。”


    “你醒了?”國王詫異地問。


    “燈泡去看了葉鬆的情況,他說用六籽草熏就可以了,我正好在人工懸崖那裏發現了一根,就把他救醒啦!”汀蘭說。


    國王那隻捏著六籽草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背後縮了縮。


    “阿謹,你去哪了呀?”葉鬆問。


    國王立馬放開手,讓六籽草落在地上,又極快地假裝不在意,一腳踩住,怕葉鬆發現異常。


    “啊……我怕你練習的時候被衝擊受傷,給你摘了點草藥,揉一下就能敷了,有沒有哪裏疼啊?”國王心裏悶得就像千軍壓境,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可是他要忍。


    “手臂有一點……”


    “我去拿,你等等哦。”國王笑著趕緊跑到樹下抓了一大把隨處可見的平復衝擊的靜神草,揉成一團塞給葉鬆。


    國王回過頭道:“我差不多該去做飯了。”


    語氣聽起來與往常無異,葉鬆也沒有覺察出什麽,對他道了一聲“小心點,別割傷了手指”就與汀蘭聊天去了。


    此時的國王的臉色卻極其難看,表情怎麽也做不到像語氣一樣完美地偽裝。


    第41章 繡花


    “陛下還好嗎?”燈泡小心翼翼地問。


    “我好想打她。”國王的臉色黑得就像暴雨前的天。


    “那就去呀!”


    “別吵。”國王知道燈泡明白自己不會真的跟汀蘭動手,很不愉快地拒絕了他的玩笑。


    “哎喲,陛下動心啦?像個小傻瓜一樣,還鬧別扭啦?”燈泡問。


    “我沒有……我就是……哎……”國王也懶得再辯駁些什麽,幹脆鑽進馬車給自己上了點傷藥,“我做飯去了。”


    太不像他了,他不應該整天想著這些嘰嘰歪歪的事,他應該用一個師長的目光去表露對於學徒工痊癒的喜悅,或者用長輩的目光去表露對毛頭小子談戀愛的欣慰——反正不管怎麽樣,他都是最不該生氣的,這樣太掉價了。


    他也不是沒有過要和汀蘭搶的念頭,不過……葉鬆自己選了她,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不能強扭啊。


    可是,要是葉鬆知道了是自己在……他會不會……


    不會!葉鬆不會那麽容易就喜歡上一個給他縫衣服、給他做飯、教他法術、幫他擋攻擊、替他頂撞父親、請他坐王輦,還嘲笑過他、逗過他、惹過他生氣、讓他送過圍巾、和他一起看過煙花……不對不對,自己明明就沒有這麽多“豐功偉績”,其實就隻是幫了點小忙,要現實一點,不能總是誇大其詞!


    而且,要不要給他做這些事,完全就是國王自己的問題,不關葉鬆的事,也不需要他來管,更不需要他來在乎。


    可是她憑什麽……


    打住!再想這件事,我就生氣了!


    就是要氣你,怎樣,我就是要想!


    不行!


    國王扇了自己一巴掌,狠狠地,火辣辣地疼,為的是讓自己看清到底應該採取什麽樣的態度,為了把自己打醒,避免落入沒有用的無聊幻想。


    他高傲地抬起頭,他怎麽可能對想像中的自己彎腰!


    這天晚上,隻有國王一個人坐在那兒看天空。


    月牙如同天幕中的一道裂口,灑落的光亮也少得可憐,風一點一點地溜過,草木的氣息夾帶在微微的涼意中,掠過孤零零的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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