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邱靈揉著眼睛,拖著疲乏的身軀打開門。


    人呢?


    哦,在下麵!


    小小的人兒舉著一隻純黑色小狗,笑容天真爛漫,“邱阿姨,看狗狗。”


    小黑狗可能是恐高吧,頭往後麵仰,爪子四腳朝天,露出了還未發育完全的小兄弟。


    把狗抱在懷裏,揉著小人兒的頭,“狗狗是哪裏來的呀?”


    陽陽拉著邱靈往自家走,“有三隻。”


    亦步亦趨來到隔壁小院。


    院壩的桃樹下放著一個編製籮筐,裏麵墊著幹稻草,兩隻小黃狗瑟縮在一起,因為來到陌生環境而“嚶嚶嚶”地叫個不停。


    王阿婆用小碗給狗狗們裝了一點涼白開,哄著兩隻小黃出窩,倆狗就跟屁股黏在籮筐裏一樣,動也不動。


    小黑狗從邱靈懷裏掙脫,跑起來耳朵起起落落,四仰八叉栽進水碗裏,變細狗了。


    “王阿婆,哪來的狗啊?”邱靈自覺地端起板凳坐過去,把小黑狗從水碗裏拯救出來。


    王阿婆拎起窩裏的小黃狗,舉到邱靈麵前,“你上次不是說想要隻狗看家嗎,我兄弟家的母狗剛好生了一窩崽崽,今天上午就給我送來了。”


    “你看看,你要哪一隻?”


    邱靈愣住,她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王阿婆居然記住了!


    她喜歡狗,是因為狗忠誠,不會背叛人類,更不會拋棄人類。


    她覺得人生在世,一人一狗足矣。


    也並不期待所謂的親緣,兩世為人這些早已看開,她可以被稱之為心性淡薄冷漠。


    可隨意說出的一句話,卻被人記掛在心,還是頭一次。


    這種感覺,莫名讓人心裏暖暖的。


    “我喜歡黑狗狗。”陽陽把水淋淋的小黑狗舉到邱靈麵前,水順著他手臂流,衣服打濕了也不肯放。


    邱靈疼愛地揉了揉陽陽的腦袋,“把狗狗拿到有太陽的地方曬曬,把狗毛曬幹,要不然它會感冒。”


    “好!”陽陽抱著狗四處找有光的地方。


    邱靈接過王阿婆手裏的兩隻小黃狗,兩隻都是通體土黃色,鼻頭濕濕的,在邱靈手上嗅來嗅去,圓溜溜的身材一動不動,雙眼中滿是疑惑與委屈。


    邱靈一直很喜歡寵物,可到死都沒能住進能容納寵物的房子。


    這次,她不會再留下這個遺憾。


    “我能兩隻都帶回去養嗎?”


    邱靈左看右看,哪一隻都舍不得放下。


    “成啊,本來我就隻要了兩隻,我兄弟硬是拉了三隻來,正愁送不出去呢,都給你算了!”


    邱靈喜出望外地把狗子放腿上。


    倆小家夥想跳下去,又怕,急得團團轉。


    氣氛愉快著呢。


    一道不合時宜的哭聲響起。


    是陽陽,哭聲是從院外傳來的。


    邱靈心中一個咯噔!


    畢竟有撞人的先例在。


    她跟王阿婆同時推門跑出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米四左右的大男孩兒,正在跟三歲小朋友搶東西。


    被搶的‘東西’嗷嗷直叫,顯然是被扯痛了。


    “還給我,我的狗狗!”陽陽哭得斷斷續續,聽見狗狗的叫聲,心疼地連忙鬆了手。


    劉敏瞥了眼玩狗的兒子,又漫不經心地對陽陽說:“把狗給鍾宇哥哥玩一會兒,又不是不還給你,哭什麽哭!”


    “就是!”鍾宇拎著小黑狗的腿在空中旋轉,看見小狗暈得吐水,還咧嘴一笑。


    陽陽跳起來搶:“它不舒服辣,還我狗狗,哇!!”


    太高了,搶不到哇!


    邱靈狠狠蹙眉,連孩子都欺負,這劉敏還是人麽?


    她伸出手的同時,一個黑影從她身邊躥了出去。


    是王阿婆!


    她矯健如飛一個閃身,衝到鍾宇身邊對著他手臂用力一擰。


    “啊!”


    一聲慘叫!


    鍾宇鬆了手,狗狗順勢被邱靈接住。


    小黑狗哇哇吐,吐完了就虛弱地趴在邱靈手心,痛苦的低鳴著,好似去了半條命。


    “死老太婆,你敢打我兒子!”劉敏尖利一叫就要朝王阿婆衝去。


    王阿婆就站在原地,緊盯著她。


    劉敏被那眼神瞧得心頭一緊。


    手僵在半空中,遲遲不敢落下。


    王阿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冷冷嘲諷:“舉著手幹什麽?你敢打我嗎?


    別人怕你,老娘可不怕你,你今天敢動我,我明天就把棺材抬去你家!”


    “凶什麽凶,有什麽來不起的!”劉敏被懟,十分不服氣。


    王阿婆冷冷一笑:“我就是了不起,誰讓我生了個好兒子!”


    劉敏滿眼不甘,可因為顧忌什麽,她最終垂下了手,自個兒氣得胸前兩團上下起伏。


    鍾宇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老不死的,你敢吼我媽!”


    王阿婆狠狠瞪過去,“再叫一句老不死的試試,我還能打你,信不信?”


    “下次再敢欺負陽陽,我追到學校去也要把你臉打腫,你信不信!”


    老太婆好凶,鍾宇被嚇住,委屈地扁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劉敏死死盯著王阿婆,不難看出她在極力忍耐。


    王阿婆看也不看她一眼,用力把門一關,眼不見心不煩。


    劉敏氣得原地跺腳,用力之大,石板都跺鬆了。


    那又如何,還不是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拖著好大兒離開。


    “媽,我想要狗。”鍾宇還不死心。


    劉敏一把薅起好大兒的耳朵,“要要要,你要個屁!”


    退一步,越想越氣!


    “你就不知道偷偷去抓狗嗎?非要把那死小子惹哭,害得你媽我在死老太婆麵前丟臉!


    不就是生了個好兒子嗎,真以為自己是太皇太後?


    兩隻腳踏進棺材的老玩意兒,真該早點去死!


    管東管西,管到老娘頭上。


    我收拾不了你,還收拾不了別人?”


    劉敏腦海中閃過邱靈的臉,鄉巴佬,讓她站一旁看戲!


    憑她也配?


    “啊啊啊,媽媽媽,疼啊,放手!”走著走著,鍾宇感覺耳朵越來越痛。


    老媽不愛他了,居然下死手!


    他哭!


    衝破雲霄的嚎叫響起,把沉浸在憤怒中的劉敏喚回神。


    “閉嘴!”


    “哇!!”


    *


    邱靈還感歎於王阿婆的轉變。


    什麽時候回到院子的都忘了。


    她認識的王阿婆簡直就是“溫柔和藹好奶奶”的代名詞。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


    老太太吵起架來,也是雄風不減當年。


    “你沒事吧?”王阿婆拎著陽陽轉來轉去地查看。


    陽陽擦幹眼淚,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我沒事,我的黑狗狗。”


    見小孫子這副怯怯的模樣王阿婆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的性格隨誰了?別人打你、搶你東西就知道哭,哭有什麽用!


    我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


    陽陽摳了摳被淚水浸地有些癢癢的小臉蛋,澄澈的眸子裏滿是肯定,“奶奶說,與人為善。”


    “我……”王阿婆要被氣死了。


    好吧,沒錯是她教的。


    “跟你爹小時候一樣氣人!”


    陽陽噘著嘴,因為被吼而委屈巴巴。


    邱靈幫忙把小黑狗哄睡著,小家夥今天算是經曆了一次狗生大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王阿婆看見小孫子就眼睛疼,讓他抱著狗回房間睡覺。


    人一走,邱靈才衝王阿婆豎起大拇指。


    王阿婆不好意思地紅了老臉,“這個劉敏,剛訛完別人錢就又開始無法無天,一天天都不肯消停!”


    她歎了口氣,繼續道:“照我以前的性子,不把她臉打腫,她走不出我家院子!”


    邱靈看了眼關著的院門,問:“王阿婆,你是怎麽做到讓劉敏怕你的?”


    王阿婆冷哼道:“她那是怕我兒子。”


    說罷,發現邱靈一臉疑惑,也是,這小姑娘天天忙著掙錢,壓根沒功夫到處跟人八卦。


    左右是大家都知曉的事,告訴她也無妨。


    “我兒子十八歲學開車,二十一歲跑長途給人送貨,當時周圍很多人眼紅,我兒子想著反正活計那麽多,分出去也無妨,就組建了一支車隊,帶著周圍很多鄰居家的小孩兒入了行,這些年賺了不老少。


    鍾大山也是我兒子帶入行的,後來自以為有了本事就獨立出去了,結果他因為駕駛不當撞死了人,被送入監獄,他的車隊也因此解散。


    前些年放出來,又把車隊成員找回來一部分,繼續做著老本行。


    他之所以不敢對我家怎樣,是因為他手裏的那些資源,都是我兒子曾經分給他的,他車隊裏的成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我兒子曾經帶入行的。


    他想找我家麻煩,我兒子就能切斷他後路,他自然得掂量。”


    邱靈狠狠點了個讚。


    一時間還真有點好奇王阿婆口中所說的兒子。


    帶人入行,表麵上看是分出蛋糕,但將帶入行的這群人收攏在自己車隊,實際上是壯大自身,打牢基礎。


    有人吵著獨立,他慷慨分出部分資源,表麵上看是做了一筆虧本買賣,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太多損失,還贏得了有情有義的名聲,順手籠絡住人心。


    他給出去的東西,成為了牽製鍾大山的鎖鏈。


    能思考得如此周全,這人不僅頭腦活泛,手腕心機也不可小覷。


    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王阿婆本身就不會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當然,這都是邱靈基於王阿婆片麵之詞的猜測而已。


    邱靈收斂了心思,道:“我看劉敏似乎很不服氣。”


    王阿婆冷笑道:“鍾大山從出生開始就狂妄,不服任何人管教,成年後氣死父母,又把幾個兄弟全部趕出家,霸占了城裏的這處房產。


    後來又娶了眼睛長到頭頂的劉敏,一家子簡直都染上了狂妄病,早些年做事還要狠些,從監獄出來後才收斂了點。


    你想想,連親生父母,血緣兄弟都能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的人,能服其他人管教,不過是因為他們暫時承受不起惹我家的代價罷了。”


    這樣一家不服管教的人,一邊牢牢抓住別人的幫助,一邊厭惡幫助自己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吃了我家的飯,還想砸我家的鍋。


    典型的白眼狼行為。


    但是,邱靈還算漏了一點,這家人還喜歡遷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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