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第四場考試時候已經隻剩下三百多人, 這時候碰到熟人的幾率也大了一點。


    黎錦和陳西然剛出去,就跟黃一齡幾人撞麵了。


    黃一齡見到他們倆, 立即上來打招呼:“多虧了阿錦和陳兄幫助, 我等才沒有錯過知府大人的書。”


    “客氣。”


    黃一齡又問了幾人住在哪個客棧, 聽聞他們住在兩百米開外的客棧, 一臉遺憾地說:“我們同窗三人到的比較早,就住在縣衙斜對麵那間客棧,此前還想找你們一起溫習功課,後來發現考生太多了,根本沒法找人。”


    陳西然說:“是啊,宋先生說他們那時候參加縣試的最多也就一百來人。”


    許子帆之前參加過一次縣試, 對此有所研究。


    “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據我所知,通過縣試的名額大概就是參加考試人數的十分之一,我們這一年應該會有五十人通過。”


    這還得感謝那些前來‘體驗考室氛圍’的年輕人, 要不然這個通過人數還得再降。


    天色已晚, 幾人也不好多聊, 隻能約定明日考完最後一場,大家一起去青樓喝酒。


    但黎錦對此並沒有表示讚同。


    即使他性格隨和,跟同窗能很快打成一片, 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要堅持。


    不過, 古代的青樓與妓院不一樣,青樓分檔次,最低檔的自然稱為妓院,裏麵的女子大都出賣肉體。


    鎮子上的飄香苑就是這個檔次。


    稍微提了一個檔次的, 就把樓裏的姑娘們分為兩批,幾個拔尖的姑娘賣藝不賣身,但若是給價高,自然也是隨了客人。


    再往上走,青樓姑娘們的才藝就十分出彩了。


    此前秦淮八絕之首,柳如是的才情不輸男子,隻可惜淪落青樓,又遇人不淑,最後含恨而終。


    縣城的青樓大概就是把姑娘們分了兩類,一類是賣身,另一類就是賣藝不賣身。


    黎錦想,不論如何,青樓都算是文人墨客尋歡作樂的場所,他有夫郎和孩子,自然不打算進去。


    他可以不管同窗對自己的評價,迂腐也好、刻板也好,黎錦都打定主意不去青樓。


    因為這種地方,去了第一次,下次別人再邀請你,就沒有立場開口拒絕。


    若是進去後,又多喝了酒上頭,做出其他事情……


    黎錦想,雖然他堅信自己不會做出背叛少年的事情,但與其以後一次次考驗自己的意誌力,還不如早點就把這些‘可能性’一一掐滅。


    在黎錦這裏,原則永遠是比麵子更重要的存在。


    陳西然跟黎錦同窗這就,已經十分了解他。


    他直接說:“阿錦,你明日不打算去青樓嗎?那可是縣城的青樓,裏麵的姑娘肯定比飄香苑的美。”


    黎錦唇角勾起,說:“姑娘美又如何?我心裏隻裝得下一個人。西然,明日代我向一齡他們致歉。”


    陳西然心中的天枰開始搖擺。


    一方麵,他向往青樓已久,但以前總是被父親管著,隻能過過嘴癮。


    另一方麵,則是此次好不容易考完縣試,又有朋友邀約,他很想半推半就的從了。


    可黎錦若是不去的話,他在縣城偷歡的事情若是傳到父親耳中,父親肯定會質問他‘這就是你說的同窗都去了?’,那時候他無從辯解,估計要家法伺候!


    陳西然捂著腦袋,說:“既然阿錦不打算去,那我也不去了,我爹說等我考中秀才就給我說親……反正我也不在乎多等一年。”


    黎錦拍拍陳西然的肩膀,別看這人總是把去青樓掛在嘴邊,其實最多就是在青樓門前惆悵的瞅瞅。


    他爹是個暴脾氣,在這方麵對陳西然管的又嚴格,陳西然還真的沒這膽子。


    翌日,在點名的時候,又篩下去數十人,剩下的許多人眸中也帶著苦澀。


    今年加試算學,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們居然都不知道,昨兒個回去通宵達旦臨時抱佛腳,今日站在這兒被冷風一吹,背過的所有東西都忘光了。


    最後能不能考過,隻能看命了。


    黎錦起初以為第五場考試也就是在八股文和作賦之後,多加一題算術。


    但當他看到試題的時候,簡直無比詫異。


    此次三道題全都是算術,完全沒有可以渾水摸魚的作賦!


    考場上當即有人頻頻倒吸氣,看樣子怕是要昏厥過去了。


    可試題是縣官和儒教學的人定的,沒人能去駁斥他們。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看到試題的一瞬間,居然直接昏了過去。


    黎錦其實挺能理解他的心情,好不容易考過了前四場,本以為第五場也能順利通過,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加試了算學。


    此前那麽多年的汗水又全部白費,而他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來考下一次……


    一時心態崩了,直接暈倒。


    衙役很快就下來,掐人中,灌熱湯。老者緩緩轉醒,卻還是咬牙要堅持完這一場考試。


    能不能考過先另說,但若是直接棄考,怕是會後悔終生。


    黎錦這邊抄題之後,起草演算。他對算術的過程了然於心,但古代答算學題,基本上沒有公式,全都是靠語言描述。


    黎錦確認答案無誤,還得重新思考組織語言,這才把答卷謄上去。


    數學到底是他的強項,在中午發熱湯之前,黎錦就擱下筆。


    巡考來收了卷子,見時間還早,索性直接讓他在旁邊的空房休息。提前放人是不可能的,除了棄考的人,其他人都得在本場考試結束後,一起‘放排’。


    縣官坐在最前方辦案,餘光掃到黎錦,對他的氣質和容貌倒是頗有讚賞。


    再加上黎錦提前交卷,巡考手上拿著他的卷子上寫的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縣官不禁多看了這個年輕人幾眼。


    再一次熬到天黑,黎錦跟著人群往外走。


    陳西然從小就沒被短過吃食,這幾日中午卻隻能吃熱湯泡饅頭,還不能如廁。再加上黎錦直接說了他不會去青樓,陳西然這會兒也淡了享樂的念頭,隻想著回客棧好好泡個熱水澡,驅散一身寒氣。


    在縣衙門口,黃一齡眉飛色舞。


    “真是多謝阿錦和陳兄的書!此次第一題完全就是書上內容的變形,雖然第三題我沒算出來,但我想此次考的不會太差。”


    他說的‘不會太差’,大概就是自己縣試可以過的意思了。


    黎錦說道:“恭喜。”


    黃一齡又拉著他對了第一題的答案,聽到黎錦跟他的結果一樣,整個人更高興了。


    但第二題他們五個得到了五種答案……


    最後還是許子帆說:“一齡,別這麽熱衷於對答案,此前你還說要去青樓,再不去就晚了。”


    黎錦和陳西然以考完試太疲憊為由,婉拒了他們同去青樓的邀請。


    幾人在縣衙門口分別,又約了明日去酒肆喝酒。


    這次黎錦答應了,畢竟是集體的活動,他完全不參加也說不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黎錦醒來後,還能聽到內間陳西然在打著輕酣。


    他洗漱後出門鍛煉,這次他沒穿棉衣,隻穿了粗布短打。


    總歸是要跑步的,穿的太厚會出汗。


    黎錦平日在家會穿著粗布做的棉衣,隻是在外麵罩一件長衫。


    但考試的時候隻允許考生穿一件薄棉衣,所以黎錦才會穿那件外麵是棉布,裏麵是粗布的棉衣。


    沒有了考生的縣衙稍顯冷清,黎錦繞著內城跑了一圈,整個人都跑熱了。


    他往回跑的時候,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略微有些印象的大漢。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黎錦的視線,也偏頭看過來,黎錦甚至從對方眼眸中捕捉到了一絲讚賞。


    總歸對方還算和氣,黎錦也對著他頷首,算是打招呼了。


    回到客棧後,黎錦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見到過這位大漢。


    卻說那漢子腳步一拐,直接從縣衙後門進去了。


    縣官大人也早已經起來批改試卷了,於他一起批改的,還有兩個師爺。


    漢子名叫吳放,是縣衙的衙役,前一段時間被派去調查各個鄉鎮學生的名氣,還在私下裏核對每個秀才保舉的學生。


    為了怕被人認出來,縣官就沒讓他幫忙巡考。


    吳放對名叫黎錦的學生倒是大加看好,那首田園詩寫出了他父母勞作時候的場景。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父母就說讓自己多幫忙,力氣這玩意兒,越練越大,以後田裏的活兒總要讓他來的。


    隻是沒想到,力氣大了之後,居然被縣衙招進去了,當了衙役。


    故此,吳放對黎錦還算有些許印象。


    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黎錦認出來了,不過縣試已過,打個招呼也不算違規。


    看著對方穿著粗布做的短打,分明絲毫不避諱自己農家子的出身,卻又因為眉目間清朗的書卷氣讓人不敢小覷。


    吳放對這人甚至評價更高了點。


    他見過太多人數典忘祖,有了一點功名就拋棄自己的糟糠之妻。


    吳放這麽想著,把這件事告訴了在管的師爺,於是師爺在給黎錦的評論下麵,又多加了一句‘品行端正,不攀附富貴之家,亦不避諱農家出身’。


    如果黎錦在這裏,就會發現師爺的記錄裏麵,隻有寥寥十人。


    而這十人,都是十裏八鄉比較出彩的學生。如果他們答卷水平相似的話,那案首之位自然選名氣最高的那個。


    而一旦當了縣試的案首,那下一次院試的案首也很有可能落在這人頭上。


    知府大人也很樂意自己管轄的省內流傳‘小三元’的佳話。


    這也算政績的一部分啊。


    而黎錦自己,在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位列案首的候選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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