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太妙’, 陳西然都擱下筆,探了腦袋過來。


    宋先生罕見的沒有指責他, 而是說:“陳西然, 你來品味一下這首詩。”


    宋先生居然居然用了‘品味’一詞, 可見對黎錦這首田園詩的讚譽不是一般的高。


    這首詩是黎錦用自己的角度去做描繪, 講述了農耕結束,帶著一家人去登高祈福,沒有用什麽別出心裁的語句,仿佛就跟寫日記一樣。


    黎錦自己覺得沒什麽,他一開始就把重心放在那首‘文采華麗’的律詩上,想把這首詩用來充數。


    結果沒想到, 宋先生把自己那首詩畫滿了圈圈,上麵需要修改的字數比自己原本的字數都要多。


    而這首他隨性而做的田園詩,卻被宋先生如此看重。


    這或許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陳西然看完後, 居然也拍手叫絕。


    “這首詩看似平淡, 但其中抒發的心境卻讓我十分佩服。


    不是故作清高的假裝無欲無求, 而是說人要一直努力,日子才能過得越來越好。”


    雖然這想法也很平淡樸素,但卻與田園詩相得益彰。


    在如今一眾趕時傷懷、思念故友親人的詩作中很容易脫穎而出。


    宋先生說:“黎錦, 你在這裏題上姓名, 我去派人把這首詩掛在茶樓裏。”


    黎錦雖然不明白,但還是同意了。他知道,在童生試前,考生越出名越好, 畢竟縣試是知縣大人來評定。


    在許多類似的考卷中,一個人的名氣就決定了他能不能成為案首!


    宋先生走後,陳西然解釋道:“你昨日不在鎮上,恐怕不知道,咱們鎮上的茶樓年年重陽都會掛上周圍人題的詩作,我昨兒還看到黃秀才那幾個學生掛了自己的詩作,說書先生念給大家聽呢。”


    黎錦說:“那你的詩呢?還不快寫?”


    陳西然:“……憋不出來啊,就算按照你說的套路,寫的還沒你這首絕句巧妙。”


    黎錦對此也很無奈,隻能繼續默寫了。留陳西然一個人去題、不對,憋詩。


    又過了半個時辰,宋先生也不給陳西然時間。他開始講解八股文的寫作要求。


    “如今你們所剩時間不多,以後巳時(上午十點半)我就給你們倆來講解,隔壁的學生在默書。


    但作為交換條件,你倆在他們默完之後,得去修改了其中錯字才能回去。”


    黎錦和陳西然當然喜出望外!


    之前黎錦還擔心自己這麽一直自學,宋先生每日教他們的時間少得可憐,會不會最後學不到很多東西。


    但宋先生這句話一出,黎錦內心懸著的一顆大石頭也放下來了。


    不過這麽做的後果就是下課時,黎錦已經要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陳西然邀請他上門吃飯,黎錦也顧不得拒絕,雖然他背簍裏有土豆和雞蛋,但這時候餓過頭,得喝點粥養胃。


    陳西然說:“明兒我準備一些糕點,咱們在先生來講課之前先吃掉,這樣就不會這麽餓了。”


    黎錦表示同意:“那我帶一些內子做的肉餅。”


    陳西然狂點頭,他到現在還記得黎錦家夫郎做的涼拌野菜呢!真香。


    黎錦吃完後,去買了糖塊,這種糖塊二十文一斤,價格還算公道。


    他看到鎮子上新開了一家糕點鋪,黎錦買了模樣精致的銀絲糖和桃酥。


    銀絲糖又叫龍須糖,是用糖膠、花生、芝麻和椰蓉做成的。


    傳聞有位皇帝微服私訪,愛極了坊間的銀絲糖。所以也給這糖改名叫龍須糖。


    兩包點心就花出去六十文,但黎錦卻一點也不心疼。


    能讓少年開心的事情,他全然都覺得物有所值。


    隨後,黎錦又去杏林堂買了焦三仙和神曲,這兩種藥材都很常見,也極為便宜,是做大山楂丸的配料之一。


    周貴很是疑惑:“黎大夫,你隻要這兩種藥材嗎?”


    黎錦說:“嗯,我最近在做一種可以直接口服的丸狀藥物,製好了就可以醫治消化不良、腹撐等症狀,當然還能開胃。免得患者喝中藥了。”


    吳大夫一聽,趕緊追問:“你會煉藥?”


    黎錦覺得‘煉’這個字有點用的過了,他又不是煉丹……


    黎錦說:“就是很普通的藥丸,治療的疾病也有限,而且還有很多症狀忌口。”


    吳大夫喃喃自語:“真的是煉藥……”


    黎錦表示自己解釋不下去了。


    吳大夫趕緊拉著黎錦:“你煉好後,可否放在杏林堂賣?我這就去跟掌櫃的說這件事。”


    黎錦攔住吳大夫:“我現在還隻是有個大概想法,要是真的可以做出來,當然會放杏林堂賣。要不等我過兩天做好,拿過來你把把關?”


    吳大夫自然答應,他絲毫不懷疑黎錦會煉藥這件事。


    畢竟要真的算起來,黎錦的醫術比他高多了,現在周貴背的方子,都是黎錦留下的。


    回去後,黎錦看那紅豆也泡的差不多,於是放進鍋裏煮,煮熟了之後再炒,混著糖炒成黏黏的豆沙。


    另一口鍋則用來煮糖塊。


    秦慕文把小包子喂飽後放在床內側,自己跟黎錦坐在院子裏給山楂去核。


    黎錦說:“要給你做冰糖葫蘆,還讓你幫忙去核,真是不應該。”


    秦慕文看著黎錦,眉眼彎彎:“有工錢的,我很樂意。”


    “什麽是工錢?”


    “銀絲糖和桃酥!多謝夫君。”


    黎錦一愣,手中的木棍直接戳到自己手上,留下一道紅印。


    這還是少年第一次叫自己夫君。


    之前都是叫他阿錦。


    秦慕文脫口而出夫君兩個字後,也別過臉去,但紅紅的耳尖暴露了他的羞怯。


    他想,是自己之前害怕,才沒有叫相公或者夫君,可自從昨日後,他內心一直充斥著這兩個稱呼。


    一不小心,就說出去了。


    黎錦此前覺得相公、夫君、官人這種稱呼黏糊糊,不適合男人於男人之間來叫。


    但聽少年這麽一聲,他腦海中就跟綻放了煙花一樣,甚至在回過神來的時候,直接把人拉在懷裏,欺負的他雙眼微紅才放回去。


    於是,兩人接下來的工作效率低到了一定地步。


    秦慕文扁圓的杏眼眼尾緋紅的像染了胭脂,卻又比最好的胭脂顏色都要清透。


    “乖,再叫一句。”


    秦慕文抿著唇,不敢出聲,他、他擔心阿錦直接不顧廚房的東西,拉著他洗澡回屋。


    但他從沒直接當麵反抗過阿錦的話,於是小聲商量:“晚上叫,好不好?”


    黎錦沒忍住又把他拘在懷裏親,他的夫郎,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啊。


    但他卻像個強占了良家少年郎的惡漢,說:“那就不止這一個稱呼,也不止這一句了。”


    秦慕文臉色白了白,卻依然乖巧,說:“好吧。”


    三斤的山楂而已,兩人很快就把核去幹淨,正好那邊紅豆也煮好了,黎錦用家裏幹淨的粗麻布包著紅豆,擠出水分,揉碎了放在碗裏。


    糖塊的鍋裏換了好幾次水,直到雜質蒸發掉不少,再熬製就是淺黃色的糖漿了。


    黎錦先用準備好的荊條串好八個山楂,第一個和最後一個中間的核都偏小,這樣串起來不容易掉。


    然後他飛快的把山楂在糖漿中滾了一圈,放在準備好的白瓷碟子上。


    “我的小長工,這是今天補額外的工錢。”


    秦慕文端著盤子,嗅著上麵糖甜滋滋的味道,露出一個‘本長工要賣身給你’的微笑,讓黎錦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臉頰。


    臉上有肉,捏起來真的很舒服。


    長工被一串糖葫蘆收買,美滋滋的端走了。


    這家的山楂黎錦嚐過,酸度適中,直接入口都不會倒牙,更別提上麵裹了一層糖漿,少年吃了一個就停不住。


    他怕自己把第二個也吞進去,趕緊去給黎錦喂了一個,直到黎錦說他要做大山楂丸了,秦慕文這才端著盤子再次出去。


    家裏有個石頭做的搗蒜罐子,最近好久沒吃蒜,裏麵已經沒味了。黎錦打算先用這個嚐試搗碎山楂,做一部分大山楂丸。


    畢竟要全部做的話,還得借一個大一點的杵臼。


    秦慕文一邊吃一邊想,阿錦平時沒有具體特別喜歡的菜,口味也一直都很清淡。


    他此前努力著做了好多菜,阿錦雖然都吃,但好像並沒有看出特別喜歡。


    他想給阿錦做他喜歡吃的菜啊。


    阿錦對自己太好了,每一種都是自己喜歡的。


    可他卻不知道阿錦具體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秦慕文覺得自己好沒用,連這些都發現不了。


    日頭落下的時候,黎錦已經把大山楂丸做了三十顆,紅豆沙也用麥芽糖炒好了。


    黎錦看著這還泛著濕意的山楂丸,把它們擺放在盤子裏,等到明天早上就會被晾幹,他也可以帶去杏林堂賣。


    有人買自然好,這樣也能收到一點反饋,再決定自己要不要去多買些山楂。


    少年接了洗鍋的活兒,然後給黎錦煮麵條吃。


    上麵臥了一顆荷包蛋,還有幾片綠菜葉子。


    隨後黎錦去練字,作畫,默書。


    秦慕文就坐在院子裏,抱著黎錦炒好的紅豆沙罐子,看著書房窗口映出黎錦的身影,過一會兒給自己嘴裏舀一勺紅豆沙。


    真好吃,飴糖和豆子的香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刻不停的炒了許久。


    直到黎錦那邊熄了燈,秦慕文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吃掉了一小半豆沙。


    他看著這僅剩的多半罐豆沙,內心升起突入而來的心虛。


    阿錦雖然給自己買糖,但不讓自己晚上吃這麽多糖啊!


    秦慕文趕緊把罐子放回去,然後去刷牙,洗澡。


    正好黎錦打了水過來,他問道:“文文,等著我一起洗澡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喵。抱住我的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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